第60章 花无百日红

夕阳西下，和煦的微风吹起。

贾琮终于睡醒，顿觉神清气爽。

因参加文会而忙前忙后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躺在床上，他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忽然间猛拍大腿，吩咐晴雯道：“你去看看林姑娘在哪呢。”

“找她做什么？”晴雯并不知贾琮和黛玉的关系，有些诧异。

即便是上次出府，贾琮带上黛玉，她也只觉寻常。

“上回出府买的那些小玩意，不是要送妹妹们，不得和她商议一下，有许多都是她挑的。”

“对喔，瞧我这记性。”晴雯一拍脑袋，“亏我天天为琮哥儿收拾屋子，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还在橱柜里藏着。”

“竟然都忘了。”

“你等着，我去看看她。”

贾琮嗯了声，又道：“快去快回，要是被人看见了你找她，问起来，你就说我找她便是。”

“既不怕藏着掖着，那你怎么不自己去一趟？”晴雯一头雾水。

“我现在到哪都有人围观，一路过去，人来人往的不好脱身。”贾琮叹气道：“太出风头也不是好事。”

“吆，三爷这话说的真是令人羡慕。”晴雯啧啧嘴，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

但立刻又捂着嘴笑了，“琮哥儿如今真是府里的名人。”

“我一个小小丫鬟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了。”

贾琮见晴雯脸上有得意之色，想到了什么，笑容一变，郑重其事对晴雯道：

“我们不能得意忘形，咱行事还是要万分小心。”

“我只不过是这几天让府里感觉脸上有光而已，老太太心里只有谁，不用我多说。”

“今日这宴席，是做给刘皇后也是其他人看的，不然你以为她煞费苦心做这事？”

“如果换成宝玉进宫得了皇后、王爷的赏赐和夸奖，老太太能在府里大宴三天。”

“那混账大老爷、大太太更是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记住了，花无百日红。”

“你切不可仗着我的脸面，肆意行事，惹了小人，就会很麻烦。”

贾琮想起了原著中，天真烂漫的晴雯仗着是宝玉的大丫鬟，做事有些跋扈，恃才傲物，得罪了许多人，以至于落难时，都没人替她说话。

最终被赶出贾府，在家中一病不起，喊了一夜的娘，凄凉去世。

而大脸宝，只记得追问小丫头，晴雯临死前口中喊的人是谁，不曾记着为晴雯寻医找药。

晴雯临死前没挂念宝玉，想必也是看透了宝玉是最不可靠的。

多情公子浪荡心。

所以，贾琮现在必须要提醒晴雯也是提醒自己。

在自己羽翼未丰满，不足以庇护身边人时，尽量少惹事。

听贾琮一本正经说了一大堆，晴雯顿时泪珠儿簌簌往下掉。

她哽咽道：“三爷这话戳人肺管子！我何尝不知树大招风的理儿？”

“我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和三爷玩笑几句。”她冷着脸看着贾琮，“原是我高看自己了，把自己太当回事。”

“终究我是丫鬟，三爷是主子。”

贾琮心头一紧，正要开口，却见晴雯猛地捂住脸。

“方才三爷说花无百日红，可是......可是若真到了霜打枝头那日，我们这些跟着沾光的，怕不是要落得比残花还不如。”

晴雯这话让贾琮想到了那些被撵出贾府的丫鬟，没几个人落了好下场。

他不免一顿感伤。

心里自责道：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只见他伸手把晴雯的发梢抿到耳后，带着一些愧疚道：

“傻丫头，我是未雨绸缪，话不说重点，倘若到时候真没个顾忌，何春麻烦事怎么办？”

“我不怕麻烦，麻烦的是身边人因此受苦受累，倒叫我如何心安？”

见晴雯仍垂首落泪，贾琮索性蹲下身仰头望她。

“你且记着，但凡我贾琮在这府里喘着气，断不会叫人拿你们作筏子。纵使哪天要卷铺盖走人——”

他忽地笑出声，“定把你们这些碎嘴丫头全捎上，省得留着祸害别家公子。”

“谁要跟你走！”晴雯破涕为笑，绣鞋尖踢着书桌，“到时候我自去开个绣坊，把琮哥儿的丑样子全绣成门神卖......”

“不对，你刚才说的是你们？”

“你们这些碎嘴丫头？”

晴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好不容易挂着笑容的脸又黯淡了几分。

自言自语道：“也是，我一个人伺候不过来的，爷房里迟早一堆丫鬟婆子。”

“多热闹。”

贾琮怔住，结结巴巴道：“我、我随口说的，现在有你一人就够了。”

“嗯，是现在。”晴雯已经用手帕把眼泪擦干了，强撑笑容道：“我去找林姑娘。”

说完，不等贾琮应声，便整了整衣袖，出门而去。

贾琮苦笑一声，晴雯这性子确实太不一般。

她直率坦荡，敢爱敢恨，又心比天高，自尊自傲，但也聪慧灵巧，真是错生了普通人家。

自己能护着她成为一只自由自在翱翔于天空的鸟儿吗？

不到两刻钟，贾琮刚看完小半本书，晴雯便回来了。

她进门后，头也不抬道：“林姑娘在呢。”

“还有谁在？”贾琮问。

“没了，除了林姑娘的丫鬟，叫什么雪雁和紫鹃外，没了。老太太、宝玉都不在。”

“她们都不在？好奇怪。”贾琮嘀咕一声，“行，那我找找她去。”

......

荣禧堂对面的三间小正房，便是王夫人同贾政的住处。

此时居中的那间，挤满了人。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贾母坐在床榻边，抓着宝玉的手爱怜说道。

下午的宴会上，贾母匆匆吃了几口便来看宝玉。

王夫人却说宝玉睡着了。

于是，她不忍叫醒宝玉，便先回荣庆堂了，直到天快黑时，才赶了过来。

“老祖宗.....”宝玉见贾母这般神情，一头扎进贾母怀中哭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把门口守好，谁也不准进来。”王夫人见状，立刻示意一帮丫鬟婆子都离开屋子。

“是，太太。”

鸳鸯、周瑞家的、袭人、金钏儿等都慌忙退了出去。

王夫人也坐下来，摸着宝玉的头，不说话，只是抹泪。

贾母见娘俩如此，心中五味杂陈，竟也掉泪。

三人哭了小片刻，贾母才叹气道：“我的儿，我知你今日见我这般对你琮三哥，心里委屈不已。”

“傻孩子，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你是我搂在怀里长大的，别人谁可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