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贾政考琮

第二天一早，贾琮醒来的时候，晴雯已经备好了热水、热茶。

贾琮笑道：“你倒是醒的早。”

“我要伺候琮哥儿，哪能贪睡？”晴雯笑着走过来伺候贾琮穿衣。

“我看你是惦记着我教你吹竹笛吧。”贾琮用手指着晴雯，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

“琮哥儿冤枉我。”晴雯不悦地皱了皱眉，接着又笑了。

“等我考完童试，就教你。”贾琮道：“你可以先学着吹箫，吹箫简单。”

“吹箫？”晴雯想了想，回忆曾听过的箫声。

“那声音不好听。”她有些嫌弃。

“琴一拨弄就响，箫也是一吹就响。笛子啊，没个人教，可能一天都吹不响。”贾琮笑着解释。

晴雯摇摇头，“我不，我就要学笛子！”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贾琮昨晚吹奏的《叹晴雯》。

“还挺倔。”贾琮笑了一声。

洗漱完毕，刚用完早饭，便有小丫鬟上门。

“琮三爷，二老爷让您去现在趟书房。”

“哦？我这就去。”

贾琮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贾政应是要叮嘱自己好好考试，顺道教导一二。

“琮——三爷，你，你和二老爷说话要注意点。”看到贾琮拔腿就走，晴雯忙提醒。

贾琮顶撞邢夫人和贾赦的事早在府里传开了，晴雯生怕贾琮也对贾政没几句好话。

得罪了大老爷，再得罪二老爷，干脆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放心吧。”贾琮的声音飘散在春风里。

跟着丫鬟，没几步就到了梦坡斋。

门口还站着个小厮。

“琮三爷，老爷在里面等你呢，快进去。”

小厮十分客气和恭敬地朝着贾琮说道。

以往，此人对贾琮哪有这态度。

真真一个看酒下菜。

“嗯。”贾琮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入目之处，是一列列整整齐齐码着线装书卷的紫檀木书架，也摆满了些文玩墨宝之类的东西。

贾政站在黄花梨嵌云石案前，手里正握着本书看着。

“给老爷请安。”贾琮躬身道。

贾政闻声，悠然转过身来，“你来了。”

这位素来威严的二老爷今日倒穿着半旧的天青色直裰，像个教书先生。

其身后一帮清客相公也笑着看着贾琮。

“你明日就要去县衙参加童试。”贾政将书卷往案上一扣，“可曾准备妥当？”

“回老爷话，应该无碍。”贾琮脸上泛起微笑。

贾政看着浑身上下透露着自信和从容的贾琮，心道：“此子面对我竟然没有惧怕之意，如此从容和沉稳，真像换了个人似得。”

“比宝玉、环儿他们强多了，可惜啊可惜，不是我的儿子。”

心里感叹一番，贾政道：“那我且考考你。”

“老爷请便。”

贾政背着手在云石案前踱了两步，随手从书架取下一卷《论语集注》，开口道：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何解？”

“回老爷。”贾琮想了想，沉吟道：“孔子此言乃赞颜回进退得宜。”

“用世则行其道，不用则藏其才，此等境界非圣贤不能为。譬如明镜，照物时纤毫毕现，不照时亦自清明。”

说罢他垂手而立，静等贾政点评。

贾政还在思索，身后的几位清客相公倒是先发声了。

他们交换眼色后，其中的单聘仁捋着山羊须笑道：“这镜子之喻倒是新鲜，颇有禅机。”

贾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面上仍绷着，再问贾琮，“若以《孟子》论‘浩然之气’，当如何作破题？”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贾琮徐徐答道：“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此气至大至刚，养之在直道而行，失之则馁矣。”

詹光突然击掌道：“妙哉！将文天祥《正气歌》化入破题，既合孟子本义，又见胸中丘壑。”

贾政也点了点头，想起上月宝玉被自己问书时战战兢兢的模样。

眼前少年却似庭前新竹，虽未参天已有凌云之姿。

心中又是一阵嗟叹。

他喉头微动，终是咽下叹息，转而道：“很不错，我不必考你了。”

单聘仁与詹光对视一眼，他们敏锐察觉到了贾政语气中的那抹叹息。

见贾政说不再考自己，贾琮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贾政忽然上前，伸手拂了拂贾琮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明日进了县衙贡院，不要急躁，也不要张扬。”

这声嘱咐轻得像书页被风翻动。

贾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年你珠大哥......”

话说到半截却转了话头，他转身从多宝格取下一方歙砚，“这眉纹枣心砚最是发墨，拿去使吧。”

他忽然觉得没什么话再和贾琮叮嘱的，以贾琮现在的表现，考个秀才没有问题。

再往后，就看造化了。

另一位清客程日兴本在赏玩汝窑的天青釉花囊，闻言忙凑过来，道：

“这可是老世翁最爱的宝贝之一，世兄可要珍藏好了。一举蟾宫折桂，方不负老世翁谆谆教导之心。”

“多谢老爷。”贾琮接过歙砚，“我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待贾琮退出书房时，金光正巧爬上楹联“读书便佳”四个鎏金大字。

回到房中不久，便有小丫鬟捧着红木食盒迎上来。

“琮三爷，这是二老爷吩咐二奶奶赏您的。”

贾琮打开一看，蒸腾的热气里飘着参汤香气扑鼻而来。

这可是往日在东北角那座小偏院的房里从未有过的待遇。

荣庆堂，碧纱橱外。

“他怎么了？”黛玉轻声问向袭人，“一大早闷闷不乐的。”

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宝玉呆呆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

袭人叹了声气，拉着黛玉走到外面，才说道：“二太太做主把新来的晴雯给了琮三爷，姑娘可知道？”

“知道。”黛玉点点头。

袭人道：“那晴雯生的可水灵了，性子也活泼，都说她像个大家小姐。”

“老太太起初的意思是要给宝玉，把宝玉高兴的不行。”

“但现在......”袭人不说话了，只是摇头。

黛玉瞬间明白，嗤笑一声，“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

“哪个漂亮姑娘他都想要。”

“有了这么多还不知足，干脆去做皇帝老子好了，娶三千个佳丽。”

“好没意思。”黛玉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