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归都市

青石板在帆布鞋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杨东站在巷口望着那辆熟悉的快递三轮车。

这里是金城，新夏国的首都，寸土寸金，是杨东曾经无比向往的，豁了命也要来的地方。

大学毕业以后，就业形势严峻，他便到金城城郊当了两年的快递员。

他能听清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辆二手的三轮车陪伴了他两年多，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也修理了很多次，为此他还和修车厂的女老板蓝莹成了好朋友。

他打开车门，驾驶室里三天前的豆浆杯已经有些异味了，晨露在锈迹斑斑的雨刮器上凝成细密的小水珠。

当时放在这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电量不足的提示，打开一看日期，他古井无波了数百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三百年！三天！居然是真的！老猪没有骗我，云栈洞天的时间流速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差异真的如此夸张！”

他屈起的指节间有剑气流转，又在瞬间消散无形。

他将三轮车停放好，准备先回家一趟。

地铁站的玻璃幕墙映出青年单薄的身影。

看着眼前的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杨东恍如隔世。

秘境三百年的潜心修行，让他的面容多了几分坚毅。

丹田处的元婴安静盘坐，但微微颤动的灵元，还是无法掩盖他那颗激动的心。

“我杨东终于回来了！这老猪，终于肯放我走了！”杨东开怀大笑，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

“回家，得先回家，秘境中的时间比例与现实不同，现实一日秘境百年，我在秘境中待了三百年，那现实中，应该只过去了……三天！”

三天前，他意外进入了云栈洞天，那洞天不大，有着几十座山，几条河，一个不朽的庄园，不过好在灵气异常充裕，还有许多老猪留下的仙丹锁在库房里，按杨东的估算，他就算直接在里面修炼成仙都没问题。

但老猪非要他在这个境界就回到外界，体悟红尘，增长阅历，才能道心无缺。

师命难违，他也只得照做，更何况，他早就想离开那个小洞天了。

他在那里，虽然像个世外桃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每天的生活只有修炼，修炼，修炼……

他的资质平庸，根骨一般，悟性也一般，但天蓬元帅的传承非常不一般，那老猪不看资质，不看根骨，也不看悟性。

因为这些都可以用时间来弥补。

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天蓬重视的是他的眼缘，他看杨东顺眼，杨东也识趣，他也就顺手收了。

反正他这一尊分身驻守了云栈洞天无尽岁月，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以用做消遣。

“三百年，你只得到了元婴境的修为，却没有与之相符的心性境界，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突然得到一把强大武器的小孩，虽然破坏力强，却不知道如何使用，以这样的状态，那怕最终成了仙，也是废物一个，为师想你未来走得长远，所以你必须要去经历那些红尘劫难……

人间，便是修仙界的投影，你终有一日会离开云栈，去往修仙界，走更远的路。

而人间便是你的第一站。”

离别时，天蓬这样对杨东说道。

回家时，他路过了城南旧货市场，发现这里的霉味里居然裹着丝缕灵气，杨东眉峰微动，神识如蛛网悄然铺开。

东南角的摊位前，一个无良摊主正用化学试剂给青铜爵杯做旧。

而杨东却发现他脚边沾着泥点的乌木盒里，筑基丹的气息正透过符咒裂隙丝丝外溢。

“有点儿意思。”

杨东蹲身拿起木盒，却被摊主呵斥道：“不卖别乱动！”

远方三辆黑色迈巴赫引擎轰呜，呼啸而至，引发了人群的骚动。

穿云纹唐装的老人拄着龙首杖踏进市场，保镖推开人群的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韵律。

“居然还是一位修士？”杨东的神识扫过老人丹田，筑基初期的气旋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这个世界果然有着其他修士！以前未入修行无法发现，现在居然随便就能看到筑基期修士，看来不可小看天下英雄啊！”杨东暗自感叹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是京城四大家族中的林家族长，实力虽然只有筑基初期，却已经是新夏强强榜中排名前一百的绝顶高手。

最后杨东以五百块的高价买下了那个乌木盒。

这盒子简陋之极，里面的丹药商家自己都不敢吃，因为丹药中有股特殊的臭味儿，或许是为了保护丹药，但在不识货的人眼中就……

杨东的目光忽然凝在老人身后的年轻女子身上——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裹着玲珑身段，翡翠耳坠流转的灵光在这个灵气枯竭的时代显得过分奢侈。

“应该是件下品法器，只是这炼制手法实在是太过低劣。”杨东摇了摇头说道。

当那双镶着碎钻的Jimmy Choo高跟鞋停在他所在的这个摊位时，那个无良摊主正热情地推销着自己刚作假的青铜爵杯，却被这双高跟鞋的主人无视。

“爷爷您看，这枚玉简上的云纹......”林幼薇俯身时发梢垂落，羊脂玉般的指尖捏起盒中青玉片。

杨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玉简表面浮动的昆仑虚文在他眼中化作金色篆字，赫然是失传已久的《九转金丹秘要》。

龙首杖还未触到玉简，不还处突然爆开玻璃碎裂的脆响。

黑影裹着腥风扑下，傩戏面具下泛着血光的手掌直取林幼薇天灵盖。

筑基后期的威压如巨石坠地，翡翠耳坠应声迸裂，围观人群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当场。

“这件防御法器看来是废了。”

杨东轻叹着起身，气海内盘膝的元婴忽睁双目。

杨东本不欲多事，体内元婴微睁双目，一缕气息悄然外放。

这气息在修真鼎盛时期足以让方圆百里的修士退避三舍，但在这个筑基为尊的时代，却如同对牛弹琴。

傩戏面具下的血光更盛，黑衣修士的掌风已至林幼薇面门。

杨东摇头轻叹，这声叹息还未落地，他的身影已如幻影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找死！”黑衣修士狞笑变招，血掌印向杨东胸口。

这一掌若是拍实，便是筑基后期也要重伤。

然而掌风触及杨东衣襟的刹那，黑衣修士突然僵住——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按在了万丈深渊之上，一股浩瀚如海的气息顺着经脉逆流而上。

“砰！”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炫目的光芒。

黑衣修士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碎了三辆电瓶车才堪堪停下。

面具碎裂，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七窍中渗出暗红血迹。

“洪鹤？！”

林老的龙首杖“咣当”落地，浑浊的老眼中精光暴涨。

他认出了此人，乃是魔教四大护法中的血屠手洪鹤，修为比他还高上一层，是筑基八层的绝顶强者。

然而居然在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手下走不过一招！

林幼薇捂着碎裂的耳坠后退半步，香奈儿套装下的娇躯微微颤抖。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气息，那已经不是筑基期能够理解的境界。

“这位小先生，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林老颤巍巍上前，龙首杖在地上敲出清脆声响，“老朽林震南，这是孙女幼薇，不知先生名讳？林家一定有所厚报！”

杨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弯腰拾起地上的玉简。

神识扫过，昆仑虚文在识海中化作金色篆字流转。这枚玉简记载的《九转金丹秘要》对他来说不过是入门功法，但在这个时代却堪称无价之宝。

“先生留步！”林幼薇踩着高跟鞋追上来，碎裂的翡翠耳坠在颈间摇晃，“方才多谢先生相救，不知可否......”

“否。”

杨东脚步未停，身影已消失在市场拐角。

林幼薇怔在原地，鼻间还萦绕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完整的翡翠耳坠——方才明明已经碎裂，此刻却完好如初。

这只杨东的随手一炼，一件下品法器便完好如初。

市场外，杨东站在公交站台前，望着手机上的乘车码出神。

三百年的记忆与现实重叠，他忽然想起今天还有几个快递没送。

夜色渐深，回到出租屋的杨东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出神。

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家母亲发来的语音：“东子，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你爸的药快吃完了......”

他闭上眼睛，三百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他骑着快递三轮车穿过城南工地。

雨水模糊了视线，车轮碾过松软的泥土，突然天旋地转。

等他醒来时，已经置身于一座巍峨的石碑前。

石碑上“天罡洞天”四个大字泛着金光，一股吸力将他扯入其中。

洞天内日月轮转，灵气如海，一座不朽庄园悬浮云端，上书高老庄三字。

庄中主堂殿中端坐着一尊金身法相，声音如洪钟大吕：“吾乃天蓬元帅，今传汝天罡三十六术......”

第一年，他参悟“斡旋造化”，此乃无中生有或能转换事物的本质，可以造化万物。

又能颠覆原有的宇宙法则，重新定义新的法则的至高仙术，学了十年没记住，被那老猪强行灌顶。

第十年，他参悟“颠倒阴阳”，这也是能使天地失其序，日月失其常，犹言颠倒是非，混肴黑白的仙术，又学了十年，只能做到混肴黑白，勉强学了个吵架功夫，还差点儿被老猪骂死。

第三十年，他学习“移星换斗”，这是改变星象的能力，可以遮蔽以及篡改天机，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也。

天机者，犹天意。

圣人点化机心，即是天机，此是生杀大术……

后面他又学了回天返日；呼风唤雨；振山撼地；腾云驾雾；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点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砂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等仙术，可大多都是半吊子，只能说是勉强会一点。

直到第三百个年头，他终于通过偷吃老猪珍藏的仙丹在丹田内凝聚元婴，破关而出。

“叮咚！”

手机提示音将他拉回现实，是快递系统的派单提醒。

杨东翻身坐起，看着镜中那张年轻的脸——三百年苦修，现世却只过了三天。

他摸出那枚从旧货市场得来的玉简，神识扫过，昆仑虚文在识海中化作金色篆字。

这些在现代修士眼中珍贵无比的金丹大道，对他来说不过是天罡三十六术的入门篇章。

窗外霓虹闪烁，杨东忽然想起洞天中的一幕：当他突破元婴时，天蓬的法相曾留下一句箴言：“末法时代，仙路断绝，汝当重续道统......”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房东催租的短信。

杨东苦笑，谁能想到这个为房租发愁的快递小哥，竟是当世唯一的元婴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