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供销社二楼,白潮轻轻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孙福军温和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孙福军正伏案批阅文件。
白潮转身关门,笑着问道:“主任,您找我?”
抬头看了看,孙福军放下手中钢笔,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潮娃子来了,坐吧。”
白潮点头应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间办公室。他故作拘谨地坐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
只见墙上并排挂着伟人和总指挥的画像,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红宝书在桌子右上角最显眼的位置,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主人经常翻阅。
就在白潮还在四处打量的时候,孙福军缓缓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帮县局破了个案子?”
白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来了。
不过还是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啊?主任,啥案子?”
“粮票案!”
孙福军一字一顿地说,镜片后的目光如探照灯似的在白潮的脸上不断逡巡。
白潮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哦,那个啊,我就是碰巧捡了个包,交给了公安,没想到还立功了。”
“年轻人觉悟高是好事,但也别太谦虚了。”
孙福军笑着站起身,踱步来到白潮的身边,右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件事,县里领导很重视,尤其是田副局长,还特意提了你。”
“田副局长?”
白潮心里警铃大作。这不是县局那个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吗?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小人物?
“难道说......”
不等他细想,孙福军已然重新落座,说道:“田副局长还特意交代,像你这样有觉悟的青年,要重点培养。”
说着孙福军便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表格,颇为郑重地说道:“最近县里对咱们公社副食产品供应的表现很满意,特别是水产品供应,极大地满足了本地市场,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紧接着他把表格往前一递,继续说道:“这是一份正式工申请表,填好后交给我,以后你就是咱们供销社的正式职工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干,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
白潮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表格。入手后,发现纸张很新,还带着油墨的味道。
他故意让手指微微发抖,装出激动的样子:“谢谢主任栽培!我一定努力工作!”
孙福军满意地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跟老秦家的闺女走的挺近?”
白潮心头一紧。孙福军连这事都知道了?他含糊道;“就是普通来往,还没定呢。”
“还不好意思了。年轻人嘛,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孙福军笑着摆了摆手,“回头让你姐帮着张罗张罗。去忙吧。”
走出供销社,白潮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攥着手中的表格,心里冷笑,“组织?”
“哪个组织?”
孙福军刚才的话,看似随意,实则句句都在试探和警告!
如果不是知道孙福军的身份,恐怕白潮还真会对这个大伯爹感恩戴德一番。
可如今他们连自己和秦雪的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看来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真被裹挟进他们这个组织,那麻烦恐怕就大了。
这样想着,白潮便转身向县城方向走去。
敌特这颗雷已经快要炸到他身上了,决计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慢慢找证据,看来要上点非常规手段了。
……
又是通往正定的土路,不过这次白潮比较幸运。
刚走出三里地,就遇见一位赶着牛车去县城的老把式。在递上半包“大前门”后,他顺利地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牛车吱呀作响,老把式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潮唠着嗑。
“后生,打哪儿来啊?”
“赵家河的。大爷您呢?”
“刘家河的。”
“大爷,您这空着牛车去县城干啥?”
老把式吐了个烟圈,叹了口气,“接知青呗。”
白潮闻言一怔:“知青?”
“可不咋的。”
老把式用烟杆磕了磕车板,“县里下了文件,说有一批城里娃要来咱这儿插队。我们刘家河分了五个,今儿个火车到站。”
白潮这才想起来。五十年代后期,城市就业压力增大,农村劳动力不足,为了缓解就业压力、推动农村发展,展开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起初还只是全凭个人意愿和小部分动员。
可起风后,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城里积压了大批无业青年。
今年开始,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下,大批城里青年被分配到全国各地。
“赵家河怕是也要分到几个了......”
白潮望着远处起伏的麦浪,若有所思。
作为五类地区,赵家河一直不算重点安置点,如今看来,怕是风马上要刮起来了......
白潮怀着沉重的心情,随着牛车慢悠悠地晃进了县城。谢过老把式,他径直往公安局走去。
商贸街与四正街交叉口的公安局大院庄严肃穆,门口站着持枪的警卫。白潮又拿出了上次陈涛给他的条子,经过盘问才被放行。
一进办公楼,一面警容镜和一颗硕大的警徽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白潮找到值班民警,问道,“同志,请问陈涛队长在吗?”
民警随手指了一下正中的楼梯,“二楼东头,档案室旁边。”
白潮道了谢后,径直上了二楼。果然,在走廊东头最里间的办公室找到了陈涛。
推开门时,这位年轻的刑侦队长正埋首于一堆卷宗之中,桌上散落着一堆文件。
“陈队”
白潮轻轻扣门。
陈涛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当在看到白潮的瞬间却全部化为了惊喜,连忙招呼道:“白潮兄弟。”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把白潮让到了屋里,“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白潮心里也很纳闷儿,怎么最近都要找他?
孙福军要找他,陈涛也要找他。
他这算不算自己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