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四郎的恨意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起义军的攻势被明显压制住。

明末，军中的火炮主要有两种——千斤佛郎机炮和万斤红衣大炮。

前者，由西班牙式火炮仿制或者干脆从西班牙购买而来；后者则是来自当时的“海上马车夫”荷兰。

一个更加轻便，一个威力巨大，具体使用看情况。

应该说李济民还是低估了对手。

为了尽快发动攻势，尽快结束战争以解决自己困难的补给问题，李济民只带了火炮营的三个轻炮连。

轻炮连只有佛郎机炮，面对数量略差但拥有红衣大炮的黄府家兵根本无法有效压制。

缴获的火器被李济民收编为炮兵团，可炮兵只有一个营，即火炮营，炮兵团的其他人实际上是火铳手，被编为火铳营。

失去了火力压制，起义军突击组的攻势瞬间停滞，原本摇摇欲坠的城墙防线也在黄府家兵的战斗下逐渐归于稳定。

眼看着无数具起义军尸体被从城头上抛下，李济民抬手放在胸前。

隔着厚实的布面甲，李济民依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连续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李济民抬手下令：

“一团一营，直取东城门，一团二营直取西城门，铺设交通壕！”

突击组进攻的方向是南城门，李济民将本作为预备队的自己直属部队一团分开向两个方向发动进攻。

交通壕，《民兵训练手册》中的内容，兼顾防御与机动的完美建筑物。

为了快速拿下通许县，李济民没有让突击组一边挖掘交通壕一边推进，现在眼看无法快速拿下，李济民只能改变战术。

两营得令，迅速散开，从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外绕到城门两侧，挖掘交通壕。

“轰！”

一发弹丸从李济民头顶飞过，裹挟着的劲风将李济民的军盔几乎掀飞。

“砰——”

后方，一门起义军火炮被弹丸命中，彻底成了一摊废铁，内部的火药引发二次爆炸，将操作的炮兵炸成肉泥。

听到城外呐喊声越来越小，黄四郎坐在府上喝着茶，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呵呵，李济民，老夫没想去找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

也罢，趁着冬天消耗一下你的兵力，开春出兵时的头功才会归于老夫。

活过这个冬天吧，你的人头老夫还要留着呢。

作为一个分家的家主，黄四郎很清楚李济民的首级会带来什么。

宗家估计会因此格外重视自己这一脉，辞官多年的黄四郎本人也能获得极高的地位。

当年黄四郎也是河南省军中要员，现辞官隐居也是为了发展家族。

火炮声还在响，杀声却几乎听不见，黄四郎品味着茶，嘴角露出微笑，远远眺望着城头的方向。

贱民，终究是贱民，顺从或是反抗，都是老夫提升实力的燃料。

就在此时，一个家奴走了进来：“老爷，叛军开始对东西两侧发动攻势了，似乎在修筑一种奇怪的工事。”

嗯？

听到这话的黄四郎猛地放下茶杯，脸上却仍然波澜不惊：“带我去看。”

来到城墙上，黄四郎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东西两侧的叛军竟然在挖壕沟？

古代也有壕沟，但都是用来阻碍骑兵进攻的，只有在修筑营垒的时候才会被用到。

叛军们似乎在挖一种非常奇怪的壕沟，而且是全军都在挖掘。

先横着挖一排，再竖着挖一列，再横着挖一排……

“工”字形的壕沟由远及近，叛军士兵们在里面不断前进着。

壕沟有问题。

打眼一扫，黄四郎就发现了叛军挖掘的壕沟和以往壕沟的不同之处。

军中的壕沟无论多宽多深，也只是一条沟。

叛军挖掘壕沟的同时，还在壕沟的墙壁上挖出一个又一个的洞，跟在挖掘壕沟的人后面的士兵就呆在洞穴中。

每个洞穴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士兵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穿梭在不同洞穴之间。

这是什么操作？

眉头紧锁，黄四郎不知道年轻的后生李济民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黄四郎赶快命人调来部分火炮和弓弩手攻击两面城墙下的叛军。

弓弩手很快就位，箭矢纷飞，对着堑壕中的叛军们落了下去。

“噗嗤~”

一支利剑落下，直挺挺地插进坚硬的泥土之中。

蝗虫过境一般的箭矢射进堑壕，真正打在士兵身上的却没有多少。

挖掘堑壕的士兵都在地下，地表的土层不断坍塌，始终跟不上他们前进的速度。

挑运泥土的士兵也仅仅是把泥土堆到堑壕外面，出来露个脸就躲进洞里，在短暂的时间内命中他们难如登天。

更不用说堑壕外面，泥土堆积起一道矮墙，成了天然的挡箭板。

这么不讲武德的战术，黄四郎还是第一次见。

弓弩箭矢竟然对他们无用？

李！济！民！

饶是城府极深的黄四郎，也被奇怪的壕沟搞破防了。

他一贯所鄙视的奇淫巧技被一贯所鄙视的年轻后生以一贯所鄙视的贱民身份在他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奇耻大辱！

跺脚干着急的黄四郎拿这奇怪壕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期待着火炮尽快到来。

待到叛军士兵的壕沟距离通许县城墙只有几十丈远时，沉重滚动声才响起，火炮终于来了！

黄四郎连让他们在炮台就位的机会都没给，直接让他们就地发动攻击。

“轰隆隆——”

十几枚铁弹丸飞出，倾泻在一片沟壑之中。

霎时间，不少松动泥土堆砌的矮墙化为了扬起的尘烟，落在堑壕内的弹丸更是直接堵住了起义军士兵从一个猫耳洞向另一个猫耳洞前进的道路。

“贱民……李济民！”

平复了情绪的黄四郎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几个名字。

“老夫一定要把你凌迟处死，将你的肉丢出去喂狗！”

牙齿将嘴唇咬破，黄四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癫狂，对家奴几乎用怒吼的语气说道：

“南门大炮，全力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