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两兄弟。
哥哥马威、弟弟马壮。
两人拜师于“鹰隼爪李家”武馆,哥哥马威练到了“节制血气津液”层次,弟弟马壮练到了“洗练皮肉筋骨”层次。
练出名堂后,又混迹在小帮小派赚了些黑钱,用黑钱贿赂了县典史,一同入了皂班。
靠着一股狠劲和兄弟同心,两人熬了不过一年,就攒出点威名,算是皂班有名有姓的豪横。
虽说老皂们都看不起马家兄弟,私下把他们唤作“野马匹夫”。
但明面上,老皂们也会给马家兄弟一点脸面,毕竟拳怕少壮,还是两个不要命的少壮。
如今陈君章一手擒住马壮,力道碾压对方,惹得班房里不少皂隶侧目。
这傻子瞎练一个月,真给他练出武道入门了?
“踏马的老子叫你放手!”
马壮这手怎么也挣脱不开,又被众人盯着,自觉脸上无光,另一只手捏成鹰爪猛地打出去。
但陈君章的拳头比他还要快,后发先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马壮下腹。
“呃……”
这一拳直接把马壮这个八尺大汉打得弓成虾米,后续动作难以为继,整个人一软,瞬间就往地上瘫下去。
“二弟!”
马威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瞬间急了眼,旧怨新仇叠在一起,脸上浮现狠厉,竟然抽出鞘中雁翎,自斜径劈出,掠着风声,斩向陈君章。
原本还在吃茶看戏的老皂们哗然起身,又惊又怒,这马威居然敢动刀!
陈君章面露狠辣,不慌不乱,一手抓起马壮皂衣的袍领,提着他整个人直接撞向马威的刀。
马威神情凶狠,这一刀却势头减缓,终究不敢劈实。
陈君章身子收着,缩在马壮后面,劈下去只会先砍伤自家兄弟。
趁马威踌躇之际,陈君章已经拉进距离,一个拳头从下而上猛击,马威躲闪不及,下颌当即中拳!
一声闷响过后,马威只觉眼前骤黑,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差点站不稳。
回过神来,手中的雁翎刀已经被夺去。
而陈君章手持雁翎刀,一脚将马壮踹向马威。
马威正欲夺刀的动作一滞,转而接住踹过来的马壮。
再抬起头时,自己那把花了十五两银子打的雁翎刀正明晃晃地指着自己。
“小子,你欺人太甚!”
马威浑身皮肤被气血胀起,整件差衣都被撑起来,气势汹汹,仍不服输,鹰隼爪狠辣无比,探向陈君章脖颈!
拿刀吓人,衙门重地,县尊当面,你敢动刀?
陈君章不闪不避,手腕一动,刀刃径直落下,砍向马威右手。
以伤换伤!
这一刀下去,自己右手不残也得废!
马威当即认怂,慌忙将鹰隼爪收回。
撕拉——
差衣袖子被雁翎刀轻易切开一个大豁口。
若非收得及时,就是马威的皮肉经受这一刀了。
马威心有余悸,捏紧的五指松开,被气血胀起的皮肤顿时垮下来,畏惧地瞧着陈君章。
狠人就怕有人比他更狠。
见此情景,满堂老皂一片惊色。
除了马壮发难在意料之中,后续马威拔刀,陈君章反击夺刀,在场众人皆是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匹“野马”,同僚之间的摩擦竟然也敢动刀兵!
万幸没有见血。
不然整件事必然要捅到县尊那里去,县尊一怒,典史遭殃,典史遭殃,下面的皂班就得遭罪。
老皂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转瞬间打翻马家兄弟的陈君章另眼相待。
“没想到真给他练成了,这压住马二的气力,绝对有第一关的水准。”
“平日里就和脱去死皮一样白净,如今真脱去死皮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别……难怪会看走眼。”
老皂里有人惊叹,有人感慨。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陈君章抬头望过去,随之将雁翎刀收起。
一声声“班头”接二连三响起。
围观的老皂自觉分开一条通道。
秦班头昂首走过来,目光扫到神情萎靡的马壮,差衣袖子裂开豁口的马威,神情一怔,冷冰冰地道:
“谁干的?”
“班头。”
陈君章上前向秦班头行了一礼,冷静说道:“马壮无礼对我动手,属下反手制住。没想到马威悍然动刀,属下只能夺刀,而马威仍旧不服,出爪伤人,被属下斩破了袖口。”
“这些事情,诸位同僚都见着。”
末尾,陈君章又补了一句。
秦班头脸色一黑,朝周围的皂隶看过去。
“确实是马家两兄弟先惹是生非。”
“马威先动的刀,技艺不精,被夺了。”
包括刘豪在内的几名老皂都点了点头。
他们嗤笑死脑筋的练功傻子,但也不喜欢蛮狠拼命的野马。
若要比个一二,还是马家兄弟更惹人嫌。
从老皂身上确认事情的经过,秦班头黑着脸走到马家兄弟跟前,一声呵斥:
“挑事生非,擅动刀兵,马威马壮你们好大的胆子,可有将县尊放在眼里!今日就敢砍同僚,明日是不是敢砍本班头?”
原本马威、马壮正在装死,听到这话,不敢不应,连忙开口:“班头息怒,俺们只是一时被火气冲晕了脑袋,拿着刀在吓人,岂敢真的动刀……”
秦班头余怒未消,冷哼一声:“马壮,你罚俸三月,马威,你罚俸六月!此外,今后一个月的杂役活计,全由你们二人包了!”
皂班的杂役活计,都是些倾倒夜香,刷洗血迹的腌臜事,平日里都是分给新入班的新皂去干。
罚月俸只是小事,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干杂役活计,让马家兄弟拼出来的威名成了笑料。
“遵命。”
马家兄弟不敢顶撞班头,脸色懊丧地认罚,黯然地退到角落。
期间马威瞥了好几眼陈君章手上的雁翎刀,欲言又止。
“至于你……”
秦班头扭头看向陈君章。
陈君章面不改色,他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
秦班头,秦正,此人曾受陈义云指点武道,又被其提携为副班头。
陈义云意外丧命后,秦正便补了班头之位,他也是皂班唯一一个知道陈君章和陈义云关系的人。
按理来说,秦正多受陈义云恩惠,如今陈君章在其麾下,本该多照拂一二。
但事实截然相反,秦正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暗中刁难。
在李泰被调走之后,则是变本加厉地针对起,屡屡打压,逼得原身日夜连轴转,身心俱疲!
“……争强好胜,也罚一月俸禄。”
秦正一反常态,简简单单说道。
轻飘飘罚一月月俸,和马家兄弟的处罚比起来天差地别。
马家兄弟顿时瞪大了眼,满心不服,却碍于秦正的威望不敢开口。
这家伙转性了,还是说李泰要回来了?
陈君章等了半天都没有后续,心中不解,面上却神色如常说道:“遵命。”
“不错。”
秦正淡淡一笑,一幅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表情,拍了拍陈君章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说道:“这一个月的辛苦本班头都看在眼里,还以为你坚持不下来,最后倒是没让失望。”
说罢,秦正也不管陈君章如何回应,径直走向首座主位,拿出名册,开始点卯。
“刘豪。”
“在!”
“周温。”
“在。”
……
班房角落里,马威眼神勾勾地看着陈君章腰间的雁翎刀。
心中提起一股想要夺回的心气,五指半捏。
脑海忽然闪过那毫不犹豫落下的刀刃,马威心头一跳,五指无奈放松。
算了,十五两银子就当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