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地狱去咯

卡恩从多维西回来时依旧惊魂未定，连回来的路途细节都记不清了。

他神情恍惚地走进营地，对乌帕的问候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橡木酒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矮人火酒，然后一饮而尽。

高度数的酒液像流动的琥珀从喉咙滑入胃袋，空口喝酒让卡恩差点呛咳起来——他前世本就不怎么喜欢酒。

不过借助酒精的麻痹，他的状态总算好了一些。

乌帕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烧红的钢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卡恩？发生什么事了？”

赛琳娜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见卡恩神色萎靡，便急忙小跑过来，手中散发着绿色荧光的魔法搭在卡恩小臂上。

这是精灵特有的小戏法，卡恩能感受到一丝生机与温暖。他摆摆手，想挤出一丝笑容却失败了，他实在无法稳住自己的心态。

“其实……”

他简要讲述了下午在南街发生的事情，不过有关尤妮丝的部分他选择了隐瞒……主要是实在难以启齿。

乌帕听后不禁咋舌：“变形怪？这种东西我只在吟游诗人的歌谣里听说过，难道说真的存在吗？”

他抚摸着手上的野猪皮甲，用力扯了扯，以矮人的力量竟也无法撕动这副皮甲。

“细节处理得很牢固，松紧皮带设计得也很好，而且应该经过油浸和硬化处理。”

他的手指掠过护颈部位，自言自语道，“三圈带鳞状刻痕的皮环用鹿筋串联，既能阻挡劈砍又不会妨碍转头，这种品质的皮甲我愿意出20金纳尔购买。”

卡恩回想起霍克确实是个技艺高超的皮匠，他店铺里售卖的皮甲品质都不凡。

他摇摇头，不再去猜测霍克，人心叵测，做人与做事往往是两回事，酒入愁肠，又是一杯下肚。

“老皮匠和他的变形怪儿子恐怕已经连同灵魂堕入地狱，连尸骸都没能留下。”卡恩又喝了一口火酒，麦芽的香气随着话语飘散在空气中“可悲、可叹、可恨。”他低声说道，愿他们在地狱里能洗净罪孽。

“会不会搞错了，卡恩？”赛琳娜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道。

她指着自己身上藤木与兽皮结合的特制皮甲，“我的皮甲也是从老霍克那里买的。”

“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我当时没钱，他就直接半价卖给我了。”她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清澈。

卡恩暗暗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笨蛋精灵。

他微醺地说道：“谁知道呢？”接着又叮嘱她，“你以后不要自己去南街了，那里很危险。”

他收回了之前觉得多维西安宁的想法，那都是虚假的繁荣。

说着，他又将酒杯举起，却发现已经空了，第三杯火酒也已喝完。他还想再接一杯，却被精灵摇头制止了。

好吧，卡恩也感觉到酒精已经涌上大脑，脸颊滚烫，喝的太急了。

他双眼迷离，打了个酒嗝，盯着赛琳娜看着，好像要把她看出花，看成相片印在脑海里，看得赛琳娜满脸羞红。

都说酒壮怂人胆，于是卡恩紧紧握住了赛琳娜想要缩回的手。

“要留个心眼啊，赛琳娜。并不是每个人的好意都是无私的。”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我也是。

“是……是吗？好，好的，我记住了！”笨蛋精灵慌乱地点头应承着，就像一只被惊扰的雪兔，银发在慌乱中飞舞，月光映照出了她珊瑚色的耳尖。

真的记住了吗？卡恩心中存疑，但也无所谓。有他和乌帕在，没有人能伤害赛琳娜，他坚信这一点。

如果有根烟就好了，虽然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解忧。

寒夜的冷风吹过，却未能吹散他的酒意。

卡恩就这么握着精灵的手趴在木桌上沉沉睡去，鼻尖若有若无的木质与薰衣草混杂的香味引领着他进入梦乡。

.

.

“小可爱，小可爱。”

不知睡了多久，卡恩被一声声有些熟悉的呼唤叫醒。

薰衣草的香气也替换成了紫罗兰味。

于是，

卡恩翻了个身子。

不必理会，一定是做噩梦了，假的，都是假的。

然而，

“啊呀，居然装睡呢，就这么不想看见姐姐吗？呜呜呜，真是让人伤心呢。”

尤妮丝掩面而泣，竟真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指尖，滴落在卡恩的脸上，泪水仿佛有生命般自主流进了卡恩的口中。

“……”感受到嘴中的酸涩咸味，卡恩绝望地睁开了眼，整个人瘫软成“大”字形。

“我现在不是应该在睡觉吗？！”他近乎崩溃地喊道。

这个欲魔居然能入侵他的梦境！

不是，前世996还有休息时间呢！

“不要露出这副绝望的样子嘛，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哇。”尤妮丝娇笑道，“你知道姐姐为了能让你早日成为法师费了多大的苦心吗？”

“我要睡觉。”卡恩面无表情。

“嚯嚯嚯，不努力可是没办法成为大法师的哦。”尤妮丝继续调侃道。

“我要睡觉。”卡恩重复着。

“哎，我也很想让你睡觉啊，但很可惜哇，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收回了。”尤妮丝装作惋惜的样子轻轻吹气。

瞬间，卡恩身下的床和木藤屋都消失不见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

炽热的岩浆湖上冒出浓稠的气泡，渐渐膨胀然后破裂，浓烈的硫磺味充斥着他的嗅觉。

从最低等的蠕动劣魔到天上巡逻的角魔，各式奇形怪状的恶魔在周围忙碌着。

甚至还有提夫林和堪比翁这种半人半魔的种族，他们身着地狱风暗红色调的衣物，人类的衣装无法掩盖他们标志性的恶魔角。

恶魔们从卡恩身边走过却仿佛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是一座由恶魔居住的城市，而两人就这样大胆的在这城市的主干道正中央喊叫。

一团岩浆从卡恩背上流淌过去，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丝炽热。

他还在发懵。

这里是……

性格顽劣的欲魔印证了他的猜想并打了个响指。

“欢迎来到——炼狱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