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下朝商
- 东汉三国: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悦诚服
- 8904字
- 2025-06-03 23:08:06
黄巾起义,贼寇横行。那些裹着破烂黄巾、口中高呼“苍天已死”的流民与暴徒,如同骤然决堤的浊浪,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汉家堤防。
焦土千里,饿殍盈野,白骨曝于荒野无人收敛。在这崩坏的乱世图景里,各地豪强纷纷筑起坞堡壁垒,拥兵自保,俨然成了一个个割据的孤岛。
而颍川郭氏的枝蔓却在乱世的风暴中伸展得更为迅猛。极具商业天赋的郭嘉为了更好的开辟商路,命令各地驻扎商队协助当地剿贼抗匪徒。同时,新一轮的重金求贤令,正以郭氏商道为血脉,向四方奔涌。
无论你是力能扛鼎的猛士,是精通奇技的匠人,是饱读诗书的谋士,甚至是身怀一技之长的方士、乐师、驯兽师,只要有一技之长,皆可来投。
郭嘉喜好结交英雄豪杰的美名,便在这乱世的腥风血雨与商队的车轮辚辚中,如野火般蔓延四传。
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郭嘉跪坐在檀木案几前,手指捻着刚从汝南运来的三七根须,忽然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典韦铜塔般的身躯撞开竹帘,震得门框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公子,谯国商队飞鸽传书!”这虬髯大汉说话像打雷,双手却恭恭敬敬呈上竹筒。
竹筒外裹着的桑皮纸上,还沾着商队特有的黄栌染料——这是郭氏商队遇险时才会启用的暗记。
郭嘉挑开火漆的动作顿住了。他记得异常清晰。三个月前,正是他亲自下令,派出一支由三十辆大车、百余护卫组成的精锐商队前往谯国。
彼时,黄巾贼的大股人马已如瘟疫般蔓延至邻近的陈留郡,烧杀抢掠,阻断道路。他特意让商队带了二十车金疮药和三百把环首刀。
“许褚...”
竹筒内薄薄的绢帛被小心抽出、展开。郭嘉的目光落在开头那个墨迹淋漓的名字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
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在史书上的分量,那个在后世史册上以“虎痴”之名威震天下的猛将形象,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但此刻,当“谯县许氏筑坞自保”这白纸黑字的急报真实地摊在眼前,一种混杂着兴奋与紧迫的悸动,仍让他沉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谯县的寒风依旧料峭。许褚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铁铸般的手臂将滚石重重砸在夯土墙上。在他身后,三千青壮正沿着涡河支流修筑壁垒,新砍的杨木在春风里泛着青白的光。
堡内的空地上,搭起了连绵的草棚,收容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民。妇孺的哭泣、伤者的呻吟、壮丁搬运木石的号子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乱世求生的喧嚣。
这些天,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口中却都在传递着一个相同的消息:据说谯县许家堡的少当家许褚勇猛绝伦,许氏坞堡坚固,是这方圆百里唯一能保境安民、让大家活命的地方!
“少当家!”“少当家!”族弟许定气喘吁吁地从正在卸货的商队方向跑来,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神秘,压低声音急促道:“郭掌柜又送来十车粟米,说是抵作前日收购的二十斤连翘。”
他喘了口气,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几乎如同耳语:“坞墙东北角的暗门,按您吩咐留了商队通道。”
许褚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他那双虎目越过忙碌的人群,望向堡门内正在指挥伙计卸货的商队。那些伙计穿着统一的粗布短打,动作麻利,秩序井然,每个人胸前和背后的衣料上,都用靛青色丝线清晰地绣着一个“郭”字纹样。
此刻,初升的朝阳正斜斜地照射过来,将那一个个“郭”字映照得清晰无比,仿佛某种令人心安的烙印。
自从月前,这支打着“颍川郭”旗号的庞大商队主动找上门,提出高价收购谯县本地出产的药材、山货,并愿意提供粮秣兵械交易,许家堡的命运就悄然发生了转变。
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和盐巴,更有打造精良的刀枪矛头、厚实的牛皮盾牌。更令许褚暗自心惊的是,那位始终带着和煦笑容、言谈举止滴水不漏的商队郭掌柜,竟似乎对他的心思和守城方略有着某种先知般的了解。
何时该加固哪段城墙,何处需多备滚木礌石,甚至如何安抚流民、调配人手……此人总能在他想到之前,便以“建议”的方式委婉提出,而事后证明,这些建议往往切中要害。
葛陂贼那标志性的、用狼粪混合油脂点燃的黑色狼烟,在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陡然升起时,许褚正在堡内的校场上,试穿郭氏商队上次运来的一副特制牛皮札甲。这副铠甲明显改过尺寸,护心镜的位置正好能罩住他铁桶似的胸膛。
“报——!西南五里发现贼兵!”瞭望塔上,负责警戒的族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同时将悬挂的硬木梆子敲得震天响,急促而凄厉的梆子声瞬间撕碎了堡内清晨的宁静,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许褚眼中凶光爆射,低吼一声:“抄家伙!上墙!”他顺手抄起倚在兵器架旁那根足有寻常人家门闩粗细的黝黑沉重铁棍,就要冲向城墙。
却见许定捧着个木箱踉跄跑来:“郭掌柜留下的急件,说贼至方可开启!”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把蹶张弩,弩机旁压着张绢布:“贼若围城,聚石于隅。”
许褚虎目圆睁,心头如电光火石般一闪,猛然想起昨日郭掌柜陪同他巡视城墙时,曾指着城墙四个角落的垛口,看似随意地提醒了一句:“少当家,此处垛口若能再拓宽三尺,或许更利防守,堆放滚石亦能多些。”
当时他只道是寻常建议,此刻结合这绢布上的字迹和箱中强弩,一股寒意夹杂着狂喜瞬间涌遍全身——郭掌柜早已算定贼兵会重点围攻四角!这三十把蹶张弩,正是为据守角落、居高临下射杀攀城之敌所备!
当黑压压的贼兵涌到墙下时,许褚单手抓起斗大的石块。他臂上肌肉如老树盘根,青筋暴起间,石块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去,直接将扛云梯的贼兵砸得脑浆迸裂。
几乎在许褚出手的同时,部署在四个角楼垛口后的弩手,在许定声嘶力竭的指挥下,猛地扣动了蹶张弩的悬刀!“嘣!嘣!嘣嘣嘣!”
强劲的弓弦释放声连成一片!三十支特制的三棱破甲重弩矢,带着死神的尖啸,狠狠地贯入下方密集的贼兵冲锋队伍!强劲的力道轻易撕裂了贼兵简陋的皮甲甚至单薄的铁片,穿透身体,带起一蓬蓬凄厉的血雾!
冲在最前面、试图竖立云梯的数十名悍匪,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一片!城下攻势为之一滞!
当夜,残月如钩,雨声簇簇。清冷的月光洒在遍地狼藉、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的战场上。许家堡内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在临时清理出来的校场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熊熊篝火。
火堆上架着从贼兵溃散后缴获的几只肥羊,烤得滋滋冒油,浓郁的肉香飘荡在堡内的每一个角落。疲惫不堪却兴奋莫名的堡民和士卒们围坐在火堆旁,大块分食着羊肉,传递着郭氏商队上次运来的烈酒陶罐。
许褚坐在主位,捧着一个硕大的粗陶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股灼热的暖流。他抹了把沾满酒渍的虬髯,望着跳跃的篝火,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敬畏和感激,声音洪亮地感叹道:“神了!真是神了!郭先生真乃神算!”
颖川郭氏府邸深处,一方小小的药圃被低矮的篱笆围着,圃中新培植的几株陌生植物在绵绵秋雨中舒展着嫩绿的叶片。郭嘉披着一件素色外袍,正蹲在泥泞的田埂上,指尖小心地拨开一株幼苗的叶片,仔细察看着叶脉的走向和根茎的形态。细密的雨丝沾湿了他的鬓角和肩头。
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湿漉漉的青石小径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公子!”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谋士戏志才撑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脚步匆匆地沿着碎石小径走来,皂色的布靴溅起点点泥浆。
他宽大的衣袖被雨水打湿了一角,袖中滑出一卷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帛书。他顾不上擦拭,直接将帛书递到郭嘉面前,语速飞快:“许褚的亲笔信!快马日夜兼程送来的!”
郭嘉站起身,从容地接过帛书,在戏志才的伞下展开。雨水很快在光滑的帛面上凝聚成细小的水珠,但那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剽悍与恳切之意的墨迹依旧清晰可辨:
“…褚,谯县鄙野莽夫,蒙先生不弃,屡施援手,活我堡民万千。先生智计通神,义薄云天,褚虽粗鄙,亦知恩义。久慕先生高义,愿率堡中部曲三百,举族相投,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郭嘉的目光缓缓从帛书上抬起,越过药圃低矮的竹篱,望向不远处那个开阔的演武场。郭嘉清俊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如同拨云见日。
他轻轻卷起帛书,收入袖中,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调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戏志才说:“该给仲康打副新铠甲了。”
三百里外的许家堡,许褚正将郭氏商旗插上最后一辆粮车。几十辆郭氏商队支援来的、坚固耐用的大车已经套好了健牛和驮马,车上满载着粮食、兵器、家眷细软。许氏宗族的核心子弟和自愿追随的精锐部曲,都已披挂整齐,列队等候。
他抚摸着车上崭新的环首刀,想起月前那个暴雨夜——郭掌柜卸下伪装,竟是戏志才亲自扮作行商。
摇曳的油灯光芒下,戏志才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清癯的脸颊不断流淌,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直视着震惊不已的许褚,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屋外的风雨声:
“少当家,前番种种援手,非为商利。郭氏者,假名耳。在下戏志才,颍川郭府区区幕僚。我家公子颍川郭嘉,如大旱之望云霓,欲见将军久矣。将军虎威,当立于云霄之上,岂可困守于这谯县一隅?望将军早作决断!”
涡河哗哗的水声,如同不舍的呜咽,在堡外日夜奔流不息。许褚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谯县乡土。低矮的城墙,熟悉的田野,在朝阳下渐渐模糊。
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粗犷的声音如同号角响彻车队:“启程!”
车轮滚滚,碾过泥泞的道路。那面“颍川郭”的金字商旗,在晨风中高高飘扬,引领着这支新生的力量,向着颍川的方向,坚定地驶去。此时的东郡卫侯国。土城墙上插着三支断箭。
乐进猛地将身子往下缩了缩,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粗糙的城砖。他胡乱抹了一把脸,黏腻的血污混着汗水尘土,在掌心搓出几道深褐的泥垢。
就在三天前,当郭氏商队打着旗号在东郡招募护卫、发布重金求贤令的消息传到卫侯国时,乐进毫不犹豫地去了。报名点设在商队临时营地中央一顶稍大的牛皮帐篷里。
他记得在郭氏商队营帐报名的场景——那个穿着青绸短打的文吏用竹简敲着案几:“就这身量?”
乐进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锋芒,却并未发作。他默不作声地解下一直挎在腰间的两柄柳叶短刀。
刀身仅有七寸,弧度流畅,形如柳叶。他随手将其中一柄抛给那文吏。“某擅使短刀。”文吏正要开口,城外忽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十余骑黄巾贼扛着劈柴斧冲来,为首者额缠黄巾已污成褐色,独眼蒙着块脏布。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商队护卫连滚爬爬地冲进帐篷,凄厉的嘶吼声带着极度的惊恐,后半句“快关寨门”直接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破音的嗬嗬声。
文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刀和竹简差点一起掉在地上,乐进甚至没听完那声尖叫的最后尾音,身体已如被强弓射出的劲矢,猛地向最近的登城马道窜去!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蹬上土阶的每一步都沉重而迅捷,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记得!那个郭氏商队的管事在招募时曾不经意地提过一句:“……这东郡地界不太平,那些蛾贼(黄巾贼),每旬必来,跟饿疯了的狼崽子似的,专盯着咱这些有粮有货的商队咬……”
或许,这就是入营的考核!
颖川郭氏府内。郭嘉正立于一方青石案前,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由数张鞣制过的上好羊皮拼接而成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细致地勾勒着山川河流、州郡城池,以及密密麻麻的郭氏商道节点和坞堡标记。
“公子,冀州来信。”戏志才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这位瘦削的谋士捧着竹筒,衣袖沾着新磨的墨汁,“渤海郡出现脚踏翻车,日溉田百亩。”
郭嘉捻着地图一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汉代本不该有龙骨水车,除非...一股混杂着警觉与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悄然升起。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密封的竹筒,却并未立刻拆开火漆,反而将其轻轻置于地图一角,转而问道,声音平稳如常:“东郡卫侯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新到的乐进率乡勇击退三股流寇,前日单骑追敌二十里。悍勇之名已在商队护卫中传开。”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戏志才顿了顿,“倒是典韦,今晨又打坏两个石锁。”
药坊东侧方向,果然适时传来一声沉闷如重物坠地的“轰隆”巨响,连脚下铺设的青砖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两人相视,皆是摇头苦笑。
穿过三道回廊,只见典韦杵在练武场,脚下青砖裂成蛛网。这九尺巨汉挠着头:“公子,某真没用劲...”
三日后,卫侯国商队大营。乐进蹲在帐角擦拭短刀,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典韦撩开帐帘时带进的风,险些掀翻案上的桐油灯。
“小个子,”闷雷般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营帐里滚动,震得帐布都在簌簌发抖,“跟某走……”
自郭氏商队以重金广撒求贤令,不拘一格延揽人才——无论是身怀绝技的奇人,还是有一技之长的能者,皆可报名——郭嘉这位颍川名士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的名声便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一时间,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如同百川归海,纷纷向着颍川汇聚而来。
郭府深处,书房内檀香袅袅。郭嘉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卷长长的帛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简介。
他提着一支紫毫细笔,蘸了浓墨,目光沉静地在名单上缓缓移动,不时在某处轻轻勾画、批注。这些人有的擅长豢养之术,有的擅长先修养生,还有的擅长房中之术。此外还有精通音律,擅长书法之云云。
笔尖在帛书上沙沙划过,郭嘉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纷至沓来的各路人物,所携技艺之庞杂,所涉领域之奇诡,确实……颇为有趣。他放下笔,抬眼望向窗外。
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檐,落在外府方向那片新近圈起、还在日夜赶工扩建的广阔区域。尘土在阳光下飞扬,木石碰撞之声隐隐传来。
第一缕锐利的晨光刺破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将清冷的光辉洒向郭府新扩建的马场。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吸饱了夜露,此刻在熹微的晨光中蒸腾起一层薄纱般的白雾,氤氲流转。
东南角的马厩传来嘶鸣,新到的二十匹并州战马正在适应环境。五十匹凉州骏马踏着露水来回奔驰,枣红、雪白、乌黑三色鬃毛在风中翻卷如浪。新建好的马厩。柏木立柱泛着桐油光泽,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随风作响,惊起墙头几只灰雀。
典韦踩着满地碎木屑穿过新建的演武场。夯土台四周新栽的刺槐才抽嫩芽,二十具包铁木人桩在晨光里投下细长阴影。他习惯性地走向兵器架旁堆放石锁的地方,俯身,两只巨掌轻松地抓起两柄各重五十斤的石锁,掂量了一下,刚要开始每日的晨练——
“嗷呜——!”“汪汪汪!吼——!”一阵此起彼伏、充满野性和力量的咆哮声猛地从马厩旁边新建的犬舍方向炸开!声音低沉雄浑,带着穿透力极强的威慑感。
典韦循声望去。只见一排坚固的铁栅栏后面,十二只体型庞大如小牛犊的獒犬正人立而起,用粗壮的前肢和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扒拉着冰冷的铁条,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它们暗红色的巨大舌苔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上面还清晰可见昨夜喂食后残留的、暗红色的生肉碎末。浓烈的腥膻气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到。
一个穿着半旧皮袄、身材精悍、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正抱着双臂,安静地站在犬舍旁观察着这些猛兽。正是新近从河内前来投效的宋金生。此人不仅精通驭犬,传闻更擅于养虎,在猛兽驯养一道上,声名远播。
戏志才抱着一摞几乎高过他头顶的账册,沿着新砌的回廊疾步前行。脚下的皂靴踏过刚刚铺设完成的鹅卵石小径,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步履匆匆,在穿过一道精致的月洞门时,差点与一个低头小跑、捧着满盆丹砂的药童撞个满怀。
戏志才稳住身形,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新建的炼丹房已初具规模。屋顶覆盖着崭新的琉璃瓦片,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流动不定的炫目彩光。
透过那新糊上素白窗纸的雕花窗棂,隐约可见室内一字排开的十二口巨大的青铜丹炉沉稳的轮廓。炉膛中炭火正旺,青白色的烟气正从炉盖缝隙或专门的烟道中袅袅逸出。最东边那口刻着河内张氏族徽的炉子,炉膛里青烟袅袅,将窗纸熏出焦黄痕迹。
暮色染红西墙时,扩建的门客居所飘出烤羊香气。新砌的白墙上爬满忍冬藤,二十间厢房前的兵器架摆满刀枪剑戟。院中空地上,两个新来的游侠儿正你来我往地比试剑术。剑锋破空,发出“嗤嗤”的锐响,带起的劲风将旁边一株盛开的海棠树上的花瓣纷纷削落。
郭嘉独自登上藏书阁时,檐角铜铃正响第七声。他走到西侧的雕花木窗前,轻轻推开。略带凉意的晚风涌入,带着泥土、草木和远处马场飘来的淡淡草料气息。凭栏远眺,马场方向已点起了灯火,几缕细长的炊烟正袅袅升起,融入渐深的暮色。
视线拉近,巨大的马厩内,并州战马和凉州骏马都已安静下来,只听见它们咀嚼草料时发出的“沙沙”声。马夫们提着防风的牛皮灯笼,在厩道间缓缓巡视,昏黄摇曳的光影在青石板地上拖曳出细长而不断晃动的尾巴。
目光再投向更远处,新建的獒犬舍,那一排排粗如儿臂的铁栅栏在暮色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幽光。值夜的护卫提着木桶,正将一块块还带着新鲜血丝的生肉块倾倒进食槽。饥饿的獒犬低吼着扑上,撕扯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郭府后院传来阵阵夯土声。二十余名工匠将原本三亩的演武场往北扩出半里。
紧邻演武场扩建的,是同样新起的巨大仓库群。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其中一间仓库飘散出的、清苦而醒脑的艾草清香。仓库内灯火通明,三十名穿着粗布短褂的贫寒少年学徒,正围坐在堆积如山的药材旁,手脚麻利地分拣、整理着新收购来的苍术根茎。
白天,他们跟随药坊的师傅辨识药性,学习炮制之法;入夜之后,则由典韦亲自教授他们最基础的刀法与盾牌格挡技巧。其中五个悟性最高、眼神最是机灵活泛的少年,已被悄然安插进了阳翟县衙,充作书吏。
在郭嘉不动声色的运筹帷幄之下,郭府自身所掌控的私兵部曲建制,亦完成了初步但意义重大的蜕变。其规模与战力,已远非昔日可比。不仅是内府的军队增加一倍,还对商队武装进行改造。
内府之中,典韦统领左内府军精锐,许褚统领右内府军悍卒。这两支核心武力,皆配备了颍川乃至司隶地区所能搜罗到的最精良军械——锋利的环首刀、坚韧的牛皮圆盾、沉重的双刃戟、精铁打制的鱼鳞甲胄在灯火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此外,而规模最为庞大的中府军,则完全以郭氏旗下遍布各州各路的庞大商队为骨架和基础进行整编。各支商队以其独特的旗帜作为标识,形成相对独立的战斗单元。这些由商队护卫、趟子手以及招募的勇健之士组成的队伍,统一由深得郭嘉信任的戏志才居中调度、总领全局。
至于外府军,其构成则更为复杂,主要兵源来自颍川郡内依附于郭氏的各大宗族所派出的本家人丁。其中以郭氏本家子弟为绝对主力,其余各家如陈氏、荀氏、钟氏等亦按约定比例出丁出力,各家子弟则担任这支混合军队中的部分中下级职位。
而统领这支成分复杂的外府军、负责日常操练与阵战指挥的总教头,正是那位在东郡土城墙上浴血奋战、已初露锋芒的矮壮将领——乐进。
残阳如血,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郭府高耸的角楼飞檐之上,将青灰色的瓦当染成一片赤金。郭嘉独自一人,静立于三层主楼宽阔的露台边缘。晚风猎猎,吹拂着他宽大的锦袍衣袖。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露台雕花的石栏,投向下方的中庭。那里,各部曲正依照建制,在暮色中有序集结。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兵刃的寒光星星点点,甲胄摩擦碰撞发出低沉而连绵的金属鸣响,汇聚成一股蓄势待发的磅礴力量。郭嘉左手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腰间玉带上温润的螭龙纹饰,指尖感受着那细微的凸起与沁凉。
“禀公子,各军已整备完毕。”典韦的嗓音像闷雷滚过青石地面。这位虬髯壮汉身着新制的鱼鳞甲,胸甲上三道暗红色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下方中庭,内府军的脚步声整齐得令人心悸,如同无数面巨鼓在同时擂动,震得脚下的楼板都微微发颤。左军三百人清一色持双刃戟,右军则配环首刀与牛皮圆盾。
许褚正在校场东侧训话,这个平素寡言的汉子此刻声震屋瓦:“记住!你们的命是家主的!刀是家主的!就是咽了气,尸体也得给老子挡住贼兵!”
暮色四合时,乐进正在校场操练外府军。新制的皮甲还带着硝味,八百青壮随着鼓点突刺,枪尖挑碎最后一线残阳。
队伍最前列,站着几个身姿挺拔、气质明显迥异于旁人的年轻子弟。他们同样穿着制式皮甲,但内里露出的锦袍寸许衣领边缘,却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华贵光泽。那是颍川陈氏送来“历练”的庶出子弟。
暮色如墨汁般彻底晕染开来,郭嘉的身影出现在外府军操练场的边缘。他并未声张,只是静静地站在场边一株新栽的槐树阴影里。
乐进正在训斥几个偷懒的士卒,这个五短身材的将领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你们陈家的人要是再躲懒,明日就滚回去守祠堂!”
被点到名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那露出金线锦袍衣领的庶子,一张还算俊朗的脸庞瞬间涨得如同猪肝,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羞愤欲绝却又不敢发作。
“文谦。”郭嘉的声音不高,平静地响起,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整个喧嚣的操练场鸦雀无声。所有士卒的目光都循声投来,带着敬畏。
乐进闻声猛地转身,甲胄叶片碰撞,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哗啦”声。他对着郭嘉的方向,抱拳躬身,动作干净利落。
他缓步走过方阵,手指拂过士兵的皮甲接缝处——很好,没有偷工减料。各家送来的子弟参差不齐,但乐进硬是把这些纨绔训得有了兵样子。
“今夜加餐,羊肉汤管够。”郭嘉的话激起一阵压抑的欢呼。他看着这些年轻人发亮的眼睛,知道自己在颍川士族中的威望又添一分。
当陈氏庶子捧着陶碗蹲在墙角时,郭嘉特意在他身边停留:“令尊上月送来的《伤寒杂病论》抄本,我很喜欢。”
第一场雪落时,郭府新院已俨然要塞。十二座箭塔环抱马场,犬舍地下挖出三条密道,仓库外墙用米浆混着石灰抹得雪亮。
戏志才抱着账册穿过中庭,算盘声与校场喊杀声此起彼伏。郭嘉立在藏书阁最高处,望着雪地上蚂蚁般搬运粮草的民夫,忽然听见东南方传来熟悉的马蹄节奏——那是他特意让商队训练的传讯方式。
冬至前夜,郭府摆了五十桌全羊宴。马场燃起三堆篝火,烤全羊的香气混着烈酒,熏得星月都朦胧。典韦和许褚拼酒到第七坛时,东南角突然传来犬吠。
乐进瞬间清醒,带着外府军呈扇形包抄过去,却只逮到只瘸腿的野狐。郭嘉笑着将狐皮赏给最先拔刀的陈氏子弟。
正午时分,钟繇的车碾过新铺的碎石道。车帘掀起时,他看见门楼飞檐下悬着的“朝商”匾额。乌木鎏金的匾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飞白体的“商”字最后一勾如刀劈斧凿,墨迹渗入木纹三寸有余。
门廊两侧新植的辛夷开得正艳,殷红花瓣落在大理石阶上,被往来仆役踏成花泥。颍川各家家主齐聚郭府。十八张紫檀案摆成环形⋯⋯
胸臆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对未来的深邃洞察交织升腾。他提起饱蘸浓墨的巨笔,笔锋悬于粉壁之上,凝神片刻。随即,手腕沉稳而有力地落下,笔走龙蛇,力透粉壁:
天下英雄如鲫过,神通各显韵婆娑。炼丹修仙药需积,修炼机缘志不磨。
大业成就才俊显,纷呈样式映星河。雄心勃勃今犹在,万物齐备意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