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年(上)

舒琢琢见他每走一步,后背的血就扩散一圈,抓住他胳膊说:“别动。”

她走到唐誉秋身前停下,弓起身,一手撑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招呼着唐誉秋:“我背你。”

“没关系的,我可以走。”

舒琢琢怕他是觉得自己背不动,特意撸起袖子,向他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放心,我有的是力气!”

唐誉秋拉下她的袖子,有些力不从心:“车来了。”

舒琢琢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辆绿色的士缓缓驶来,停在两人跟前。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小区内吧。这车啥时候能进小区了?

唐誉秋淡定地拉开车门,叮嘱道:“小心。”

舒琢琢盯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唐誉秋稳稳在她身边坐下,拉上车门,流畅的动作让人看不出他身负重伤。

“师傅,去中心医院。”舒琢琢说。

“好嘞!”司机启动车子,瞥了一眼后视镜,不再做声。

余光里唐誉秋坐直腰身,衬衫上的血圈不再扩散,鲜红的血迹变得暗沉。

“你的伤……”

“下面将进行夜间行驶灯光的考试。”她的话语被打断,两人俱是一惊。默不作声。

“请考生做好准备。”

机械女音一落,车子滑入暗区。司机师傅木讷地直视前方,两手抓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任由车子随意滑行。

舒琢琢没见过这架势,瞬时汗毛倒立,脸颊苍白,两手不知觉抓紧屁股下的黑皮坐椅。

一旁的唐誉秋一点点挪到她身边,两人的距离不断缩近,时不时皮肤轻触又快速离开。

“夜间通过‘S’型急弯坡路,请考生作答。”

“啪”一声,聚光灯照亮眼前一隅。车子匀速进入上坡路段,司机师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请考生作答。”

“请考生作答。”红光闪烁,伴随着警报声。

饶是再镇定的人也被这催命般的声响打乱阵脚,但这司机师傅不是常人,他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模样。

舒琢琢心里急得直跳,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再安于规避,而是寻求解决之法。

“那个司机怎么不动啊?车子马上要撞上去了,我们不会又要死了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唐誉秋一一回答。他的模样十分从容,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你心态真好。”死到临头都不带怕的。

真死过一次的舒琢琢自愧不如,就算知道结果不会太差,也还是手脚发软。

眼看着车子直冲冲离开弯区,向着无尽的深渊抛落。

跳车逃生已经来不及了,舒琢琢让欲图腾空的身体紧贴座椅,双眼紧闭,用防御的姿态抵抗袭来的恐惧。

预想中的天翻地覆没有到来,而是落入一个带着颤的怀抱。

“咚咚”的心跳声比她的还激烈。

在一声沉重的“DEFEAT”下,失重感消失不见。

他们跌回座椅上,唐誉秋并没有立即松开她,而是呢喃着什么,带着点……哭腔。

不会是吓哭了吧?

舒琢琢挣开他紧固的双臂,起身查看。

唐誉秋偏头错开,不与她对视。

“男子汉大丈夫,哭就哭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一手掐着人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厚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舒琢琢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把撩起他的刘海。果真看见了他通红的双眼,“那个……你……”一时间,她慌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好在唐誉秋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哽咽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舒琢琢知道他这是在为打车一事道歉,可梦境本就是不可测的,谁又能完全预料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

“……嗯好。”

话语间,他们回到了刚刚上车的地方。

机械女音再次响起:“下面将进行夜间行驶灯光的考试,请考生做好准备。”

他们又一次进入黑暗,迎接考试。

一回生二回熟,舒琢琢稳如老狗。

不就是无限流吗,谁还没看过了。

“先按兵不动,我研究一下。”

“好。”

“夜间在没有路灯条件下通过拱桥。”题目更改,舒琢琢看着眼前近乎九十度的拱桥上路,一阵咋舌。

这玩意儿也能叫拱桥?!她坐的是车不是岩羊!

“请考生作答。”

答答答!司机师傅又不动,这让她怎么答。总不能把司机赶下去,她来开。

“DEFEAT”

刺耳!

舒琢琢默默翻了个白眼,“再来一次。”

“嗯好。”

“下面将进行夜间行驶灯光的考试,请考生做好准备。”

“夜间超越前方车辆,获取最终优势抵达目的地。”路段终于变得正常,不再是前两次莫名其妙的场景。

舒琢琢登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她拉动车把手,试图带着唐誉秋跳车。

车把手掉了,她悄悄丢在脚下,装作无事发生。

虽然她自小博览群书,对无限流多有了解,但也仅限于了解。她没有主角的脑子,她看不出破绽,她只会蛮干。

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不然有失作姐姐的风范:“我看了一下,这都是小问题。我们只要按照它规划的路线安全行驶,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操作……向左!向左!”

宽广的道路上越来越多的车子向他们驶来,每条道路都有不同类型的车辆靠近,两车间隔各不相同。

司机师傅听见“向左”的指令后,转动方向盘,他们拐向左车道,避开了前方车辆,成功逃过一劫。

唐誉秋蹙着眉头道:“语音识别?”

“没错。”

幸得上天眷顾,居然误打误撞蒙对了。

虽然她没有主角的脑子,但架不住运气超绝。也是可以玩无限流剧本的人了。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语音控制下,车子平稳驶过考试区域。最终停在了白框里。

窗外的景色恢复正常,司机也有了自主意识。

“姑娘,你们从这里进去,离急诊室近的很!”

“谢谢。”舒琢琢说完,偏头在唐誉秋耳边小声道,“我们要怎么……”

“付钱”二字还未出口,就被唐誉秋捂了回去。

“不用。我们可以直接走。”

也对。梦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也都允许被发生。按照以往经验来看,想要吃霸王餐的他们指定会被这事绊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为上策。

下了车,舒琢琢让唐誉秋坐在路边石凳上,自己跑去寻了个轮椅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两个护士推着平板床狂奔。

那人和唐誉秋一样,背上全是血,染红了白色衬衫。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