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年七月三日。夏季的阳光很烈,带有一种刚劲的力量向下照射,把底面晒得滚烫。我看着钟表的指针半死不活地转着圈,秒针每跳一下,每一次都伴随着齿轮在内部的摩擦声,在耳边撞出空洞的回响,针尾的锈迹随着摆动簌簌剥落,在表盘上积成一小撮褐色的尘埃,使本来就难以冷静的心更加焦躁。我在盼着夜幕降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再次遇见月亮。
暮色刚漫上天空,我便踉跄着冲出门。街灯泛着幽绿的光晕,行人的影子被拉得极细长,似乎渐渐扭曲,恍若佝偻的鬼魅。我没有抬头,却感觉眼前有一抹白光,不时闪着,占据我的整个视野,指引者我向前走。我有些头晕目眩,像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
江水在我的脚下翻涌,泛着冷冷的青光,倒映着半边墨色的天。月亮从云层的缝隙中探了出来,把周围一圈染成暖色,却让人寒意更深。
月亮假装漫不经心,又时刻紧盯我。我喉咙发紧,感觉鞋子被江水打湿,一路蔓延到裤脚,似有虫蚁向上攀爬,让我本能地向后退。月亮似乎想隐藏什么,又好像已经向我展示了一切。我什么也不想说,看着深邃天空,大脑一片空白。月亮上暗色的瘢迹呈现出幽怨的表情,周围的云被风吹动着,将月亮层层包裹又扯开。
风里裹着一股江水独有的腥气,在我的脸上留下一抹热迹。月亮猛地从云中挣脱,暖光似乎变得发白,表面坑洼的阴影缓缓蠕动着。江面上的月影碎成无数片,涟漪荡开时,碎影里浮出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我,将我逐渐看穿。我又感觉到细微的啜泣声,忽远忽近,分不清是从耳边传来,还是在心底回荡。
二零☽☽年七月四日。白昼的阳光并没法让人心安,我总觉得身上沾着月亮若有若无的寒气,皮肤至今留着冰凉的黏腻,像没擦净的江雾。我总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额角有块淡青色的斑,形状像极了月亮上的阴影,仿佛月亮留下的印记。夜晚的天空不见星星,只有那半个不完整的月亮,泛着金色的光,沉甸甸地挂在天上。
月亮的轮廓渐渐模糊不清,像是正在融化,又犹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街道上死寂得可怕,似乎连虫鸣声都消失了。我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看不到它的任何表情。
也许月亮在对我失望,毫无理由地。可是,它就这样一直在天上,从没有人去刻意注意月亮。它是因为被人发现而忧伤吗?“你一定也有心事……”我感觉眼前忽明忽暗,“你在怨恨我吗?我更宁愿我没有遇见过你……”月亮没有反应,彻底沉默了。
冷汗浸透了衣衫,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月光越来越亮,金色的光却让人胆寒。恍惚间,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最后与月光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