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达成初步意愿

蔡杰伟眼睛微眯，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面，目光透过茶水升起的热气，落在任国非身上。

他没想到，这位从部队转业到石油集团的老兵，居然还有往通信领域创业的念头。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合理，毕竟这两年深城出台了大量政策鼓励创业，发展城市经济。

要不是蔡杰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都想下海创业。

蔡杰伟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说道：“《七五计划》确实提到了通信电话的覆盖率，但我们电信内部也有规定，必须确保用户的通话质量，要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怕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句话看似在婉拒，实则暗含深意，因为言外之意已经给出了达成合作的两个前提条件。

一是肯定了《七五计划》要推进电话覆盖率的问题，说明电信总局可能对区域分局有电话覆盖率的任务指标。

二是对国产交换机质量表示担忧。

毕竟任国非是部队出身，后来转业到石油集团，并非正儿八经从高校出身的科技团队。

一旦交换机出了问题，签字的蔡杰伟是第一责任人。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句话的含金量，在体制内上过班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单位的领导都喜欢稳扎稳打，只拿“稳健”的功绩，从不激进行事。

任国非在深城摸爬滚打多年，也是职场老油条了，自然可以听出了蔡杰伟的弦外之音。

他挺直了腰板，连忙保证道：“蔡经理你放心，我在部队的时候当过几年通信兵，肯定不会拿劣质交换机糊弄你。”

蔡杰伟瞥了一眼任国非，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有些东西吧，不能只靠嘴上说，你们的样机带来了没有？”

动嘴皮子谁都会，他倒想看看任国非的交换机，到底能不能比过进口交换机。

这句话让任国非一时语塞。他手上并没有交换机样品，这次来的目的，也只是打探清楚倒卖交换机的利润空间。

正当他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质量问题的时候，一道清亮的青年声音插了进来。

“蔡经理，能让我说两句吗？”

蔡杰伟和任国非的目光同时转向说话的任安。两人都有些诧异，尤其是任国非，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蔡杰伟依旧平和，笑道：“任小兄弟是有什么见解吗？”

任安微微一笑，直言道：“如果论质量，我们的交换机是肯定比不过西门子和爱立信的。”

“这怕是难办了。”

蔡杰伟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任国非研发了不亚于进口交换机的国货呢，没想到还是“劣质”交换机。

任国非顿时有些急了，他没想到任安会拆自己台。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任安抢先一步道：“虽说比不上进口交换机，但我们也不是什么劣质杂牌货，完全可以达到它们八成左右的通话质量。”

“刚才我也说了，电信局内部有规定，必须确保用户的通话质量，我属实能力有限。”

蔡杰伟已经不抱期望。

任安却丝毫不急，继续说道：“如果蔡经理不嫌弃，我想对《七五计划》的通信内容进行一些解读，让我们合作增添新可能。”

“你说说看。”

蔡杰伟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位年轻人的自信产生了兴趣。

得到允许，任安语气沉稳，开始解读道：“《七五计划》提到要在1990年前实现县以上城市电话自动化，农村逐步普及电话，蔡经理这一点没有错吧？”

“没错。”蔡杰伟点头回应。

“好！”

任安愈发自信，继续说道：“我们先看前半句，要实现县以上城市电话自动化，这里的意思是要从手动接线往自动接线发展，突出的是质量化发展。”

“我们看后半句的农村逐步普及电话，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先把农村的电话覆盖率提上去？”

话音刚落，蔡杰伟的眼神顿时一亮，仿佛豁然开朗。

任国非也惊讶到了，心中暗道：“读了三年大学还真不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愧是知识分子。”

没有迟疑，任安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蔡经理担心我们的交换机质量比不上进口的，那完全可以用农村作为试点，先把农村电话覆盖率提上去，再来谈质量。”

“后续哪怕真出现了产品问题，我跑得了，我哥可跑不了。”

“……”

任国非顿时有些无语。

什么叫我跑得了，我哥跑不了，这是亲弟能说出来的话？

蔡杰伟看向任国非，考虑到后者身份，这句话也确实合理，华南石油集团区域经理可比他这个湾厦电信局经理有含金量。

见自家弟弟“火力全开”，任国非也不敢闲着，直接报价道：“小安说得对，我肯定跑不了的，而且蔡经理，像农村的话，用24门的小型交换机就够了，我们这边一台的价格只需要8000元。”

“8000？”

蔡杰伟有些惊讶。

要知道爱立信和西门子的24门交换机一台就要1万多块钱，这相当于便宜了至少2000元。

“对，8000元。”

任国非肯定价格的同时，又补充一句：“如果我们能有幸达成深度合作，还能在8000元的基础上，再优惠500元。”

7500？

好家伙！

两人的“攻势”让蔡杰伟有些招架不住，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消化这些信息。

……

大约过去了半分钟，蔡杰伟终于缓过神来。

他先是高看了任安一眼，随后又看向任国非，还是有点拿捏不准道：“价格倒是非常实惠，这位任小兄弟对政策的分析也很到位，但设备如果出现故障，维修起来的人力成本也很高。”

“很简单，我们保修三年。”

任安直接回应。

他虽然不是通信专业出身，但别忘了，他前世可在德国慕尼黑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回国更是评选了芯片院士。

维修这种“落后”的通信设备，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三年。”

蔡杰伟低声喃喃。

三年正好是1990年，正好是《七五计划》的结尾年，这笔买卖似乎真合得来。

“如果你们敢签合同，把刚才所述的都写下来，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个村子作为试点。”

蔡杰伟已经动摇，现在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这个蔡经理你放心，我们既然敢说，自然也敢签。”任安语气坚定，目光毫不闪躲。

成年人的世界，可不能只靠嘴皮子说说，白纸黑字写下来，才能谁也赖不掉。

“爽快！”蔡杰伟赞赏地看了任安一眼，随后问道：“你们交换机的样机带了吗？”

他刚说完，又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不是信不过你们，而是我这个人比较谨慎，害怕和运营网络不兼容。”

运营网络不兼容？

这不过是托词罢了。

他目的是想看看，国产交换机能否达到进口交换机80%水平，哪怕70%都可以接受，毕竟价格摆在那。

任国非和任安相视一眼，有些时候，你明知道对方在说谎，但却不能拆穿，因为挑明说就没有意思了，大家都是聪明人。

“这次来得匆忙，忘记带了。”任国非刚说完，又补充一句道：“这样吧蔡经理，给我们三天的准备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带着交换机样机登门拜访。”

“没问题，哈哈。”

蔡杰伟笑了笑。

他不担心任国非造假，因为电信局最不缺的就是通信工程师，只要能达到进口交换机70%的质量红线，他就敢签。

……

又在湾厦电信局待了一会，聊了些家长里短后，蔡杰伟亲自把任安和任国非送出了电信局。

“两位，慢走不送了哈。”蔡杰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容。

“蔡经理客气了，我们就说好了，三天后，我们再登门拜访。”

“蔡经理再会。”

“我静候两位大驾光临。”蔡杰伟微微颔首，目送两人离开。

回到了那台三手标致505车上后，任国非忍不住拍了两下方向盘，脸上难掩激动。

“7500元一套24门交换机，如果我们能在5000元进货，那么净利润就是2500元。”

“一台2500！”

“十台25000！”

“一百台…”

任国非不敢再往下想了。

短暂激动过后，他转头看向情绪依旧稳定的任安，问道：“现在去下一个电信局？”

“我们手里没样机，去了也签不了合同，既然湾厦电信局肯做我们生意，那么其他电信局应该也会做我们的生意。”

说到这，他目光看向主驾驶位的任国非道：“先去趟工商局，把公司注册了吧。”

“有道理。”

任国非点了点头。

万事开头难，既然他们已经说服了蔡杰伟这位区域经理，其他电信局的区域经理应该也不会拒绝，毕竟这可是送上门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