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狼烟起郢城楚歌

帝姬叁佰年二十五年立秋午时，当江防大堤的烽火台上升起熊熊狼烟火柱，并沿着荆楚国各地的烽火台将警讯传遍荆楚各县各乡镇后，荆楚国便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嘈杂之乱。

各地乡村无不敲响了各自的警钟，召集乡镇、村落的守备卫队，收集食物、财货及妇孺老弱于新进建筑的祠堂屋堡之中，以便在危机时刻可以尽可能保存其火种，为未来之延续留下希望。

同时各个卿族、士族们也纷纷聚集本家修真者与武道者，分发各类火器、宝器、法器及法宝等武备，在将常备战力派往国都与边境治域，又组建新的宗族战力作为预备队，即守卫自家祖地灵城，保家留种之余，还可以对可能的强敌偷袭提供及时支援……

在楚郢城城头上的烽火燃起的时候，荆楚国遭到强敌入侵的消息立时不胫而走，楚郢城的街道上不时有黑衣者拿着简易的扩音器，边跑边向街道两侧宣告着：“云梦水泽派出了百万水族妖兽！发动兽潮前来攻击荆楚国！大家快跑啊！带着财货子女跑向汉姬国啊！”

但这种散播谣言的手段，在身为郡司侍神的熊汾看来是何等的粗糙不堪，这等昔日牧野之战前的攻心战术，也要看发动的对象与时机，现如今楚郢城才从去年的瘟疫中走出来，全城上下对于楚君君族是及其爱戴的，且这些年来的众多“鼎革”之举，不仅改善了城郊乡野国民之生活，更带动了楚郢城城内国民之待遇与商机，可谓全城一心凝聚，对于如此攻心战术又能起多大波澜。

至于时机的话，郡司侍神熊汾嘴角不由得一弯，心中冷笑：现在才午时晨夜时分，楚郢城六门皆闭且街面少有行人，就算惊动城中国民，国民也要等待天亮，如此一来国民就有机会细细思虑谣言真伪对错了。

不过郡司侍神熊汾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潜伏在楚郢城内的蟑螂，放任这些蟑螂在城中肆意活动，早晚会重走前商帝辛的后尘，于是一队队君族侍卫在侍神与吏神协助下，迅速将那些潜伏的敌特一一包围起来，经过一系列的激斗之后，基本上将其全部缉拿擒获，送进了宫中地牢之内，待此战之后再慢慢审讯。

当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冒头时，江防大堤前的云梦水泽方向出现了乌压压的水族妖兽的现状消息从楚宫中传出，伴随着这则消息流传的还有一张荆楚官方的告示，这张告示在常备楚军兵卒张贴下，遍布城中的所有告示木牌上：我荆楚先民披荆斩棘始有其地、徐聚其民，自上古人族夏帝允于此生活，又经商帝许其建国，生活于此已有两万余年，我族即不曾无罪伐邻，亦非滥杀荼毒众灵。

本其举人族智慧薪火以富民强民，然西南云梦水泽水族无故掀起兽潮，国临危局、家处覆巢之境，为求自保家小族人，守护祖先苦创桑梓，今朝堂决议同云梦水泽决死一战，特邀国人万众一心携手护家，有丁出丁、有粮筹粮，对散布丧志言论者及时举报，共度我荆楚一国之艰辛苦难，我荆楚人族必胜之水族妖兽……

当坊中长辈念完官方告示之后，告示木牌前顿时一片落针可闻。

数息之后，众荆楚国人们就开始了议论纷纷：坊中老者小声言：“听说沿江大堤上新建佑民军已经开始布阵对敌了！”

坊中少年大声说：“这有什么啊！我阿兄可是常备军兵卒，他昨夜半夜就被烽火台的狼烟给招走了！”

“啊！那昨夜街面上喊的岂不是真的？”坊中妇人惊疑叫，“听说云梦水泽足有百万水族妖兽，那我们楚郢城能不能守住？”

坊中少年自信道：“那是没有问题的！我阿兄跟我说：他们军中多了很多厉害的武器，而且我们楚郢城里一尊天上灵神坐阵，别说百万水族妖兽，就是千万水族妖兽也不过是灵神大人的一挥袖，就飞灰湮灭了！”

“是不是在吹牛啊！”坊中商人不信说。

坊中愚者拍着胸膛道：“你们懂得什么啊！没看见那些勋贵、卿族及士族们都稳如山般，店面照样开，商品也继续卖着，这说明什么？还不是楚郢城固若金汤，说不准此次水族妖兽还讨不得好，到时说不准官府会大量分派妖兽肉呢！”

坊中老者闻言双眼放光小声说：“什么妖兽肉！那可是大补之物！记得听我阿爷说：百年前就因官府斩杀了几头犯境妖兽，无法保存故而分派国人一些妖兽肉，那些吃了妖兽肉的各个都多活了十来年呢！”

另一位坊中老者听老友解释，顿时欢喜道：“是吗？那这次可有得期待了！”……

就在楚郢城各个坊市里的坊民们议论纷纷时，楚郢城上空突然群禽掠空巡逻城外周边各处山林、水泽及繁草区域，对可疑之处无不是低飞掠过细查，以防汉淮诸姬派遣伏兵潜藏于楚郢城外，实施南北合计之举。

只是经过了金雷隼一族的数遍侦查，且又收到部署于汉江、居元山脉、息亭山脉及西鄂山脉的乾渊公司妖族发出情报，楚君熊绎确认了汉淮诸姬竟然对云梦水泽有着极其信心，相信云梦水泽水族独自就可以灭掉他们荆楚一国，所以完全没有派兵的打算，只有少数散修、邪修为了汉淮诸姬的悬赏而偷偷潜入荆楚国内，打算趁火打劫抢掠一把，并收获一些荆楚国溃散修真家族的“余孽”魂魄。

于是楚君熊绎看着自己父亲熊汾提供的各地侍神送来的敌人情报，“哼！”一声冷哼不自觉地从嘴边发出，将情报放在案几上，右手情不自禁的握住自己新收获的灵器天淼禁灵剑，一股自信顿时从神魂深处不断外溢而出，随即对身旁的公子熊凡问道：“你兄长与各个老卿族、士族的族兵可曾汇合了？”

“回君上！”公子熊凡急忙将手中的情报递上，认真回忆一会道，“世子已经同各卿、士族兵完成汇合，并在汉江中段樊鱼水寨、居元山脉之元梁山城、息亭山脉之云庭山城及西鄂山脉之黄冈关城布置了四处联防大营，加上世子亲帅的北境游击车军随时支援，北境防线已经完成布防！”

“好！”楚君熊绎抚掌而拍道，“传令下去，常备军全部集结于城南大营，一旦云梦水泽突破江防大堤，必定会长驱直入，直取我楚郢城，而且估计会有大量蛟龙、泽蟒为兵卒，记得把那些高射战车与破甲战车所需的破甲钉弹准备好，这次孤要亲率他们去屠蛟宰蟒！”

公子熊凡闻令，急忙起身行军礼喊道：“臣领君令！”随即接过军令牌，转身离开了宫殿。

“九凤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在楚郢城各个坊市坊民们对于公告议论纷纷时，突然街道上传出了一首雄浑的歌声，其歌词直白简单，立马引来了坊民们的注意，于是坊民们纷纷走到坊门处或沿街廊坊下，看着那一位位身着黑漆精甲、手持宝器或火器的常备军之荆楚子弟，排列着整齐的阵列，昂首挺胸地高歌着他们常备军军歌，其严明律法之军姿，让不少城中坊民生出了箪食壶浆的亲近感。

而站在沿街楼阁上的他国商人们远远见之，当即被这一队队荆楚常备军散发而出的气势所震慑，震撼于气势令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睥睨。他们望着常备军兵卒们的头顶所凝气运，感受到隐隐有着北方玄武水象显化，周身甲兵都若隐若现着人道光辉。汉淮诸姬各国商人们心中不自觉地繁生众多莫名悔恨之念，尤其是境界达到筑基境的更是道心动摇不定。

“九凤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城中孩童们在感受着歌声的感染，也不知不觉间跟着哼唱起来这首荆楚子弟兵口中的军歌，这股风潮如同雨后春笋般快速地在各个坊市里漫延开，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坊市里相继传出了那嘹亮的歌声，这歌声在不断循环传播中，渐渐出现了共频合唱。

整个楚郢城顿时如同一个巨人般高声歌唱起常备军军歌，并将这首军歌传遍整个荆鼎山山之阳平原……

楚郢城南郊外的常备军南大营里，汇集而至的常备军各队听着身后城中军歌歌声，所有军士与兵卒们都不自主的挺起胸膛、抬起自己头，看着面前营门上的国君。楚君熊绎站在营门一侧的箭塔上，手掌按住自己的灵器天淼禁灵剑，一脸刚毅地对着下方操场上的常备军兵卒们，双手下按示意安静，操场上立马就一片安静无声，便听楚君熊绎对军士、兵卒大喊道：“将士们，你们知道自己背后是哪里吗？”

“楚郢！”兵卒们齐齐大声回答。

楚君熊绎继续问道：“那楚郢里有什么？”

“有着我们的家小！”兵卒们再次齐齐大声回答。楚君熊绎此时脸色变换成了一脸严肃，声音郑重的喊：“现如今云梦水泽的水族妖兽要来攻打楚郢！要来屠戮楚郢城！我们答应吗？”

“不允！不允！”兵卒们闻言顿时升起滚滚怒意，持兵墩地怒吼道。楚君见状当即开始引导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杀！杀！”常备军兵卒们高举手中兵器，歇斯底里地呐喊道。

至此整个常备军的军心算是初步聚拢了，楚君熊绎双手下压示意全军暂时安静，随后对自己身前的儿子公子熊凡道：“凡儿，有你领唱，可别让楚郢城里的父老们觉得自己省吃俭用养出来的荆楚子弟兵，居然还不如他们一众父老妇孺们的声音！”

“臣领命！”熊凡闻令后，当即行了个军礼，随即调动灵力注入喉咙，发出自己最大的歌声：“九凤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常备军各个将领、军士及兵卒们很快也纷纷跟唱起来，唱着唱着心中那对于危险的胡思乱想，在歌声中渐渐被排挤出去，只留下了不断增强的信心。楚君熊绎也在歌声中，转身挺身南望那在地平线只是一道黑线的江防大堤，将自己心中的所有祝福统统奉上，嘴角边却喃喃小声：“接下来就看江防大堤的战果了，但是无论有多少水族妖兽能突破江防大堤防线，我必全灭之，让手中这把天淼禁灵剑尽情痛饮这些妖孽血液！”

就在楚郢城上下一心，用高歌来表达对自己家国的信任与自信时，林氏商铺对面旅馆二楼一间客房里，十来个人影不断摇晃走动。

“族长，我们还要过去投奔吗？”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站起身形，向着居中脸色阴沉又端坐主位的中年男子，行礼恭敬道，“现如今荆楚国自身也深陷危局，我们此次投奔是不是有点飞蛾扑火呢？”

中年男子闻言并未发言，反而看向右手边一样端坐的族中青年，该青年见状不由得起身摇头道：“族弟啊！你如何会有如此不智想法呢？难道你当家族望气术是摆设？没看见那一只只出城准备迎敌的荆楚军头顶的气运！那等威严强大的气运柱又是有危局的迹象？”

此言一出仿佛信号般，令那些同样稳坐木椅的族人们纷纷起身附和道：“不错！不仅是气运强大！就连那些商人们也都没有一个离开的！”

“商人们最重自身利益，他们自身性命便是最大利益！商人们都未有一人弃城而走，说明他们相信荆楚国可以挺过此次兽潮！”

“你不懂就不要装懂，瞎咋呼众人们！”

而一些与走动的青年相同想法的族人们，见青年被那些族人炮轰，当即就不干了，立马对着这些族人发起责难。

一时间整个客房里，其嘈杂对骂之声不绝于众人耳朵里，也令那位族长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而烦躁不堪起来。感受着自己道心中的凌乱，这位族长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几，客房立马就落针可闻起来，所有族人齐齐转头看向自家族长。

这位族长抬头左右扫视了一圈自己面前的族人，才从自己怀里掏出那枚家主印鉴，翻过来看了看印鉴上的文字：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回想到往昔自家父亲跟自己述说这枚印鉴文字时的话：“昔年夏帝孔甲弃善丧德而乱夏，于是其后四世而陨朝堂；我族源祖玄宗从道治法而勤商，故尔我族十有四世皆兴盛不绝；我们当以夏帝孔甲为戒，重拾玄宗之勤，方有如此才可重兴我族昔日之盛！”

这位族长有感于父亲的谆谆教诲，当即捧起印鉴于胸前，大声决断道：“现今天下无不游猎我族，我族唯有两房合并，同御其危局，方能度过这近乎绝望之世道。我决定继续此前计划，前往九房商铺投奔之，为九房！为我族！增添一丝绵薄之力！”

这位族长不是别人，正是前利商公国辉耀林宗八房新任族长林建雨，而他面前的一众族人正是他从宋子国带出来的八房精英。

原来林建雨在其父亲的要求下，带领着五十名八房精英打着皋笛国“凌氏”的名义，以商队身份披荆斩棘地艰辛行商，在经过了整整一年时间，又先后牺牲了十四名族中精英为代价，终于在一个月前抵达了荆楚国国都楚郢城里。

随后林建雨一边以经商为掩护，一边私下偷偷调查荆楚国新任卿族——青铜帝碑之林氏身份，在数次以行商身份进入林氏商铺里交易时，认出昔日九房族人身份，又跟踪监视了整整半个多月。

于前日林建雨等八房精英们才确认九房林氏并没有被任何势力监禁与操控之后，不免掀起了一日的争论，好不容易才在黄昏时分全体达成一致意见——第二天前往九房商铺与之相认，并争取两房合并重建宗族。

结果今天清晨时分，先是街道上到处都是兽潮谣言，这令八房一些精英们对于投奔九房决定出现了些许动摇；随后荆楚国官方出示正式公告，告知荆扬大江方向确实出现了云梦水泽的庞大兽潮，这直接让八房近三分之二的精英对于投奔一事升起了疑虑；最后刚刚的全城高歌与荆楚常备军精气神及其旺盛之状，又让一些精英们坚定了荆楚国此次兽潮必胜信心，直接造成了如今五成对五成的泾渭分明之局。

辉耀林宗八房的三十六名精英们在新任族长林建雨的带领下，纷纷带上自己最趁手的宝器，陆续走进了楚郢城林氏商铺里，这一阵仗顿时让商铺掌柜林星行给吓了一跳，不由得抓住商铺的阵盘，一脸严肃地看着林建雨等一众八房精英。

待到林建雨将八房印鉴递给林星行身旁的伙计后，林星行在确认是同宗八房印鉴，又让林建雨对着族树分身虚影滴血验证之后，当天下午便有一头闪电雀携带着一卷消息，直接飞往了青铜山脉雀莲峰林氏祖地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