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忆

在漆黑的夜色中,陆厌紧紧抓住桃希的手不放,他恳求桃希陪着他,好似不久这黑夜要将他吞噬,揉碎。

今天其实是陆厌的生日,亦是小姑的忌日,他受够了无数的梦魇,他讨厌无尽的黑夜。

每每黑夜降临,亦如十年前的夜晚,雷雨交加,爸爸妈妈狠心将他抛在家中,只留下冯叔和春妈照顾他。自从他记事起,他便独自睡在空荡荡的诺大的房间中,他往往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那仅有的声音令他惶恐不安,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幻想母亲哄他入睡的温馨场景……可终是抵不住梦魇的侵袭,十年不过如此。

“我……”桃希不知他今天为何如此反常,他痛苦,执着的样子,与先前他放荡不羁的模样完全不同。

就在放学前,他还如此恼怒,如此高傲,可现在的他让她琢磨不透,甚至让她感到害怕。

“医院那晚你答应要给我感谢的,你忘了?就一晚,今天,我生日。”陆厌两眼猩红,紧紧抓住她不放。

桃希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可明明答应他的要求是那么不现实的事情,许是想到了他的好,她莫名地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

黑夜中闪烁着唯一的星,足以满足夜空的需求。

“好,不过你一会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桃希是带着陆厌的出入证蒙混过保安的,至于陆厌他直接告诉保安他的证件丢了,碍于陆氏的颜面保安也不好为难他。

桃希走在前面,步子有些着急,生怕保安察觉异样。刚走出校门就止步转身,乌黑的马尾轻轻一甩,月光下少女怔怔地看向走近的少年。

桃希生得一张清媚容颜,冷白的肤色,唇围粉白唇心透红,半咬似的唇型,我见犹怜。乌密的翘睫下两眼炯炯有神,当她看你时又好似透过你看身外之物,眼中自是皎洁无暇,一片冰玉。

陆厌望着她,想起了小姑,她们的眼睛很像。

“怎么了?”桃希问他。

陆厌摇了摇头,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他走的很慢,一改往常走路带风的作风,或许他想说些什么,又或许他在等她开口问。

桃希跟在他身后,有时又和他差一步并排。她是有些犹豫的,她不知道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会不会触碰他伤。其实在学校里她已经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言,无不讲他放荡不羁,蛮横无理,又或是他和韩驰的事。可她又见过陆厌超脱传言的一面,热心、体贴。

临江的夜不似村庄知了蛙声一片,当然也不似B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是另一种庄严寂静的美。

“还要走多久?”桃希忍不住问。

“前面的菀煌小区就是。”陆厌的声音比先前近似发疯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等下我。”

桃希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走进路过的一家蛋糕店。

陆厌便静静地等她,他已经好久没吃过生日蛋糕了,上一次还是小姑买给他的,他曾想自己怕是再也吃不到别人为他买来的生日蛋糕了。

良久桃希从店铺里出来,把自己买来的包装精巧的蛋糕朝他挥了挥,笑语盈盈。

“过生日怎么少得了蛋糕呢?!快点回家吧!”少女眉眼弯弯。

“嗯。”

路边的绿植发出一股好闻的草木香,微风轻拂下略有沙沙声。

没过几分钟他们便进了小区,小区尽是西式风格,有些建筑桃希只在书里见过。中心便是一尊学子雕像外围是喷泉,古典又庄严。

陆厌的公寓在二楼,也是仅有阳台的一套公寓。桃希听人说过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这是专为富家学子打造的学源小区,叫菀煌。陆厌住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二楼的客厅里,一片昏暗,两人屈膝坐在地毯上,陆厌半靠在沙发上,黑暗中他仅仅能看见女孩的轮廓。

桃希小心翼翼地把蜡烛插在巴掌大的蛋糕上,随着打火机“咻”地一声打开,红色的火苗跳跃在蜡烛上,好似一束会呼吸的光。

火焰的背后是被放大的影子,房间里的所有物都随着跳跃的火苗浮动,包括那张脸。

桃希双手捧着蛋糕,抬眼对上陆厌的双眸,蜡烛将光辉洒在他们脸上,这夜竟有些灼热。

“怎么那么小?”陆厌笑望着那巴掌大的蛋糕。

桃希鼓了鼓腮帮子,没好气地说:“我的钱就只够买这么大的蛋糕,你快别嫌弃了,总比没有的好。”

“快吹蜡烛吧!”

“嗯。”

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中,桃希开心地祝福道:“生日快乐!你又长大了岁!”

“是啊,我又长大了一岁。”陆厌的声音倒没有那么开心。

阳台处,晚风阵阵,皎皎明月当空。

“好凉快!”桃希抱着栏杆,享受晚风独赠的恩惠。

她望了望身边的少年,笑意还未褪去。少年好像心事重重,眉心不展。

“你怕黑吗?”陆厌突然问她。

桃希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怕,我从小在村庄里长大,那里一到夜晚便黑暗的看不见手指,不似城市灯红酒绿,没有路灯,没有夜市,我们常常提着一盏灯,行走在辽阔的黑夜中。”

“你呢?”

陆厌望着那双灵动的双眼,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抛下我去美国创业,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的夜,将他囚在炼狱深处。

小陆厌紧紧抱着妈妈的胳膊不放,哭的撕心裂肺:“妈妈不要离开我!我要妈妈,妈妈!”

季黎强忍着泪掰开小陆厌的手指,连哄带骗:“厌厌,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不要!”

陆泽东可没季黎那么有耐心,小陆厌的哭声让他头疼。他直接把小陆厌从季黎的身上揪了下来,也不管小陆厌小泥鳅般的挣扎,顶着他震耳欲聋的哭声,把他拖进房间,从外面上了锁。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大门外,冯叔和春姨帮忙把行李装上车,季黎则忍不住落泪,哭哭抽抽地抱怨自己的丈夫:“你刚刚下手没轻没重的,肯定把厌厌弄疼了。他还那么小……春姨!”

季黎转身握住春姨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好陆厌,他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他……”

“放心吧夫人,厌厌就像我亲孙子一样的。先生也是拿厌厌没办法,要不然怎么会把他关起来,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春姨是个安分的女人,季黎把厌厌交给她也放心。

一旁,陆泽东则嘱咐冯叔:“陆厌性子倔,先把他关一夜别理他,省得他乱跑出去。”

“知道了,先生。”

陆泽东望着那黑暗的房间,里面还传出小陆厌的哭喊声,心里暗暗道:陆厌,别怪爸爸……

车灯亮起,汽车缓缓启动,行驶在黑夜中,踏上了遥遥无期的旅途。

…………

陆厌盯着那个听得入迷的女孩,风正将她的发丝吹起。

“从那个时候起,每每深夜,我都很怕。小时候会让春姨陪,长大后便和朋友彻夜鬼混,不回家。只有人多的地方才让我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