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序列

占卜屋就叫占卜屋，没有什么特别的，或是故弄玄虚的前缀。

当然，也不排除，不带任何前缀，本身就是一种故弄玄虚。

迈步走入其中，屋子非常昏暗，窗帘被紧紧的拉上，只有少许的阳光能勉力渗入其中，没有开煤气壁灯，反倒用上了传统的蜡烛来提供光明。

“黄星高照，有客上门。”一个幽幽的女声从屋子中响起，正对着大门处，矮桌的后面，一个戴着尖顶高帽的女人出现。

“别故弄玄虚了。”薇尔莉特说道。

那道身影站了起来，有些踉跄，随后亦步亦趋的朝着这边走来，待走得近了，曼登才看见她的样貌，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双眼上有着油彩一般浓厚的妆容，神采迷离，唇彩鲜红，面色酡红。

“哦，瞧瞧是谁？黛兰教堂最大的小花朵。”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酒香味，莫名熟稔的伸出一只手倚靠在曼登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佻的伸出葱白的手指，似乎想去抬起薇尔莉特的下巴。

“手干净点儿。”薇尔莉特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

“呜...好薄情，自从你进入了教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来看姐姐呢。”这女人故作失落姿态，随后转头看向曼登。

“你呢？你又是谁？”

“我？”曼登轻轻捏住对方伸出来想点他脸颊的手指，随后放开：“我就是你刚才说的客人。”

“好吧，原来是来谈生意的，真可惜，我还希望能是来谈感情的呢。”她揉了揉手指，将身子撑起来，朝着矮桌子走去。

“来吧，是要占卜些什么？”她坐了下来，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那是王都周郡产的冰苹果酒。

“我想占卜——开膛手在哪儿，是谁！”曼登坐了下来。

“开膛手？”她哑然失笑，好一会儿后才看向薇尔莉特：“你的这个朋友，看起来是什么也不懂啊。”

“那就做一个正经的占卜。”薇尔莉特很是不快的说道，对对方嘲笑曼登的举动有些不满，毕竟这是自己选择相信的人。

“正经的占卜？还有不正经的吗？”

“当然有啊。”女人轻轻舔了舔嘴唇，眼神迷离，手指在桌上绕着圈儿。

“不正经的，就是你提出问题，然后她给你解决问题。”薇尔莉特忍不住了，直接解释道。

“譬如说你最近遇上了一个麻烦，你想来这里‘占卜’解决的方法，随后你提出自己的问题。假若，你被一个鬼魂缠上了，她就会给你一件无关紧要但极其昂贵的饰品，并装神弄鬼的告诉你，只要戴上这个，就可以解决鬼魂了。

然而事实是，她找人将那个鬼魂解决了，而她会收一个中介费用。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你的麻烦也可以是雇凶杀人，可以是情报窃取，也可以是寻找某些特定的物品，而她会通过她的渠道为你联络和寻找。”

“啊，掮客、中介！”曼登点点头。

“这就将姐姐的商业机密透露给别的男人了，小心我告你诽谤啊，这可是要上绞刑架的罪责。”女人手撑在桌板上，支着脸颊。

“我只希望你能正常一点儿。”薇尔莉特目光凌冽。

女人耸耸肩，毫不在意薇尔莉特的话语，只是看向曼登：“那么现在，你知道我做什么生意的了。另外再一说，我占卜过开膛手了，我找不到结果，很抱歉。”

面对着曼登的眼神，她解释道：“我作为一个在金斯贝里的独身弱女子，有这个担心很正常，对吧。”

“也对。”曼登点点头：“那我现在说出我的问题？还是要走一下流程。”

“直接说吧，我有些困了，都是自己人。”

“我要一个能够增强生命力或是体魄，亦或是其他的超凡之路，总之，能让我多活一些的。”曼登说着。

在他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片刻后，她才缓过来，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没有那种东西呢，如果你有想法，或许可以多祭拜一下生命与丰收女神，或许在某天夜里，就得到了神祇的认可，开门登阶了。”

“这可很难做到。”曼登笑了笑。

“好吧。”对面的女人点点头，随后解释道：“超凡仪式，本身就是很难得的一个东西，一个完整的，能够支撑超凡者走下去的仪式，更是只有少数赫赫有名的学派中才会有。

像是我们这种小地方，能有一个基础的、能够支撑人开门的完整仪式，注意，我说的是开门的仪式，而不是整个序列的仪式。

能有这个，都算少了，更遑论是有着特定要求的。”

“好吧。”曼登点点头，倒不算多么失望。

“不过嘛，要说超凡仪式，还真有。”女人说道：“序列看起来像是学者序列，学派...不知道，还有些残缺。”

她挠了挠脑袋，然后很不专业的在后面的羊皮纸堆中翻找了起来。

“残缺古老超凡序列寄卖，有开门完整仪式，无后续晋升仪式，全仪式无需魔药，简单好上手，有意者可联系。”

“括号，如果买家意图寻找学者或施法者序列，可告知该消息，根据仪式内容，序列初步推测为学者或施法者序列。

若买家无意购买学者或施法者序列，请告知对方，此为第三纪元古老陵寝中发现的仪式，种种晋升结果皆有可能，建议购买尝试，括号内的消息请勿知会买家。”

......

“嗝儿...咳咳咳”她很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女人将羊皮纸重新卷起：“嗯，总之，就是这样！看在你是小花儿朋友的关系上，我已经将本来不能说的消息都告诉你了。”

看着曼登和薇尔莉特的神情，她双眼逐渐湿润。

“要不就买了吧，好久没开张了。”

说着，她用着自个儿也有些不相信的语气。

“第三纪元的仪式，就像卖家说的，还真有可能什么序列都有，万一呢，万一能给你延年益寿呢。”

薇尔莉特提醒道：“序列本质上不分好坏，只是以人的角度来看个高下。有一些序列不是好东西，只会让人堕入深渊。”

“那确实。”曼登点点头：“而且学者和施法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帮到我的样子。所以...”

“好吧。”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他想用什么来交易？”曼登说道。

女人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曼登。

“你要买？那太好了。”说着，她又将羊皮纸展开：“我看看，他要一个...被亵渎过的正神神像，或者是...一具开门的密教信徒完整尸体。”

薇尔莉特眉头皱起，对方要的交易物怎的都算不上是什么正经东西。

曼登无奈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

“那看来只能说一声抱歉了，这些东西...我还真的没有。”

“好吧。”她揉了揉眼角，很快的换了幅面孔。

“你也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另外，如果你不想来，也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寄送信件，回信地址自己安排。总之，我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职业道德方面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曼登点点头：“那我后续再联系你吧。”

“感谢惠顾。”她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继续轻佻的看着薇尔莉特：“小花儿，有时间多来看看姐姐，姐姐一个人，好寂寞的！”

薇尔莉特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小楼外，曼登看向薇尔莉特：“你们相熟吗？”

“完全没有。”薇尔莉特摇摇头：“她就是这样的，擅长表演，一个让绝大多数人都讨厌不起来的家伙。不过你自己要小心，她小心思小动作多着呢。”

“这我倒是不否认。“曼登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儿？关于调查，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头绪？”曼登转过头来：“当然有，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的验证，交替式的手法还是不同的人也好，我都需要一些时间。另外——”

说着，曼登停在路边，毫无素质的捡起一块石头就开始在街道的墙壁上刻画着，很快，道道白痕出现在墙上。

“五个月前，洛尔德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凶案，一艘出行的捕渔船在近海被发现，船上的七名渔夫以及三位学徒助手共十人全部死亡，而在船身上，则找到了这么一个扭曲十芒星的图案。

现在，星芒节点是主动杀人，星角则是靠着那种不知名的手法主动杀戮。”

随后，曼登又标注出一个又一个的节点。

“也就是说，他的杀戮行径共要发生二十次，十四起调查卷宗，加上血画以及伯恩女士的案子，所以他下一次的作案是——”

说着，曼登画了一个圈。

“工厂区。”

薇尔莉特转过头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曼登。

“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安徒生的声音响起，很清楚的说了修女小姐现在的想法。

啪嗒——

曼登重新将安徒生揣在兜里，他不需要薇尔莉特懂，他只需要对方清楚——自己有线索。

这样，才可以将这位修女小姐绑在自己的船上。

薇尔莉特看着墙上的画面，寻思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所以...伯恩小姐她不是这一片的人啊。鸢尾花街和福尔克斯街相距虽然不近，但放大到整个城市的角度来看，可没够福尔克斯街和工厂区的距离。”

“伯恩小姐不是鸢尾花街的人。”曼登说道。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的到线索的欣喜？亦或是装模作样表示自己对这些惨剧的悲痛？

不过起码可以知道，开膛手或许早就盯上伯恩小姐了，并且不会因为常规的情况改变自己的目标。

说着，他拦下一辆马车：“我要去工厂区了，考虑到事情的隐晦性，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不需要吗？”薇尔莉特黛眉扬起...是我不顶什么用吗？

“漂亮的女人总会招来太多目光，所以——确实的、暂时不需要跟着我了。”

说着，他将烟头扔下，走上马车。

薇尔莉特看着远去的马车，最后张了张嘴，无奈的将曼登的烟头踩灭，随后，转身离去。

工厂区，煤灰是这里的主要色彩，如果这里出现了红裙，那么曼登肯定第一时间会浮现出某部电影里面的画面。

抬头向上，便可以看见高耸的工厂烟囱在向天空吐露着黑色的烟气。这里的工人大多寿命不超过四十岁，肺结核是出现在这里最多的疾病，再加上生活居住在这里的人都算不上富裕，街区教堂的墓地之下只怕已经是一层叠着一层的尸体。

这也是曼登不选择街区教堂墓地的原因，当然，这与他来到这里无关。

“来一瓶汽水吗？先生。”一抹橙色映入眼帘，随后他注意到了曼登的着装，连忙低头：“抱歉，打扰您了。”

一身正装在街道上喝汽水还算不上是一个体面的举动，他的这个推销很不合时宜。

曼登低头，看见了小男孩背上挎着的木盒中间有着一瓶瓶的汽水，以及香烟和火柴等零散的小商品。

他将一枚硬币抛入盒子中，随后拿出一包香烟。

“你这些商品起码价值一磅，就不怕被其他人抢去？”

男孩快速将身前木盒中的硬币收下，随后回答道：“不会的，这边的人们我都熟悉。”

“都熟悉？孩子帮还是其他的。”曼登笑了笑。

这世道街头上的孩子们多了去，为了不被其他人欺负，自然而然的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也就是常说的孩子帮。

当然，他们...嗯...有时候可能一两个醉鬼就能给他们打散架。

“嗯呐。”男孩点着脑袋。

“正好，把你们老大叫来，有些事情。”曼登说道，随后看向街头的一家酒吧，想了想后还是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一个面包店：“我就在里面，在我午饭结束前，最好快些过来。”

说罢，他便转身走入其中。

那小男孩看着曼登的背影，眼中有些犹豫。

想着对方身上价值不菲，和周围工人们有着强烈对比的整洁着装后，他将木盒扣上，随后朝着巷子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