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射鱼吗?”易峟循循善诱地问道。
“射鱼?知道啊。”
商媚心不在焉地望着右学四周,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那你射过鱼吗?”
易峟继续追问,试图勾起商媚的好奇心。
“没有。”
商媚摇了摇头。
“射鱼可比射靶子有趣多了,”易峟兴致勃勃地说道,“在北土,人们都说一个人若是没有射过鱼,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北土还有这种说法?我怎么没听说过?”
商媚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易峟的话十分怀疑。
易峟悄悄抹了把冷汗,心想太子妃真是不好骗。
他灵机一动,继续说道:“射鱼是历代商王定期会举行的重要活动,依我的观察,小王似乎并不擅长射鱼。你若是把射鱼技能练好了,或许将来可以指导小王提高射鱼的技艺,这岂不是一件美事?”
听易峟说到这里,商媚终于眼神坚定了起来,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射鱼就射鱼,走,射鱼与射其它活靶应该没什么区别。”
两人从小臣的手中拿到弓箭和箭囊,很快走到了右学靠近洹水的一侧。
那里建有能停靠木船练习水战的木栈道,但由于年久失修,原本平铺的木板到处是缺口和翘起。
就算是看起来正常的地方,商媚当先一步踩上去的时候,也会发出滋滋的响声,让人心惊胆战。
易峟跟了上去,示意其他人远远站着,主要是怕木栈道承载不了太多人而崩塌。
他边观察着水面,边对商媚说道:“来来,比比看谁能先射到鱼。”
“如果是我先射到鱼呢?”商媚扬起下巴,自信地问道。
“那我就送你一件小玉器作为胜者的奖品。”
“我又不是没见过玉器,换别的。”商媚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有昜国特制的调料,可以为你和小王制作特别的烤鱼,”易峟自夸道,“保证是你没吃过的美味,但凡吃过人,都会赞不绝口的,无一例外。”
“真的吗?”
商媚将箭矢搭在弓上,向着水面瞄了瞄。
“小臣媛就吃过我的特制烤鱼,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易峟得意地说道。
“好,开始吧。”
话音刚落,商媚就猛地一拉弓弦,箭矢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刹那间,箭矢与受到惊吓的水中鱼群一起消失在了深处。
易峟仔细张望了一番,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差点就射中了。”
商媚脸色红了红,咬了咬牙,抽出第二只箭矢。她稍稍瞄准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射了出去。
可能由于水面折射的关系,再加上她没什么经验,商媚开弓射了好几箭,一只鱼都没射中。
她越急运气越不好,好几次碰到了鱼尾或者干脆射空了。
再加上频繁开弓,木栈道附近的鱼群受到惊吓,要等很久才有新的鱼出现。
易峟则在旁边好整以暇,装模作样地随便射了两支箭,应付了事。
现在是安抚太子妃情绪的时候,想表现自己的射鱼技巧以后有的是发挥的机会。
就在两人专注地搜索水中鱼的位置,调整姿势准备开弓的过程中,夕阳在天际勾勒出一抹绚烂的晚霞,然后渐渐西斜,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只留下淡淡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易峟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射下去怕是天色太暗,连鱼儿的影子都看不清了。
他赶紧转过头,对商媚提醒道:“别看到水中有鱼就直接射箭,那样太急了。
应该耐心等一等,等鱼儿浮上水面的时候,再仔细瞄准,这样的射中的几率才会大些。”
商媚默默点了点头,她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急躁压下,不再随便开弓。
同时,她静静地观察着水面,眼神专注。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终于,有条大鱼从水底慢慢靠近水面,准备觅食水面上的浮游生物。
“嗖!”
一道残影自商媚的弓上飞出,消失不见。
箭矢破空,直奔目标而去。
很快,大鱼在水中挣扎了起来,水面如同煮开的沸水一样翻腾着,水花四溅,把木栈道的一部分都打湿了。
“射中了!”
商媚精神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她往前疾走了两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块翘起的木板绊倒了她,她立足未稳,忍不住惊叫出声,眼看就要一头栽入水中。
幸好,易峟一直关注着商媚的动静。他眼疾手快,迅速冲了过来,从后面拉住了她。
商媚只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来,稳住了她的身体,免于落水之祸。
此时岸上的随从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想要挤上来帮忙。
易峟立刻摆手,示意太子妃没事,让他们后退。
他知道,如果陆地上的小臣们一窝蜂涌上来,那脚下这岌岌可危的木栈道非塌陷不可。
看到太子妃和小臣们都镇定下来后,易峟抚着胸口,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要是太子妃真的落入水中,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他越想越害怕,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易峟立即请商媚到北侧大殿休息,等待太子和茹嬴的归来。
奇怪的是,商媚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双目无神地站着,也不回答易峟的话。
易峟不得已,又把话说了一遍。
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滴泪水从商媚的眼中慢慢滚落下来。
她冷冷地开口道:“行了,你不用再演给我看了。是小王命你在这里想方设法拖住我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在风中听起来飘忽不定,带着几分哀怨和决绝。
易峟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身上的冷汗又开始流下来,风吹到身上,甚至有种冷飕飕的错觉。
商媚抬起手,轻轻拭去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继续说道:
“从我开始踏入右学的时候起,心里就明白,小王他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怀有一点奢望,希望小王最后能回来向我解释,后悔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继续留在这里,假装被你骗到现在。
看来,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他甚至连编个虚假的借口出来哄我都不愿意,直接就带人跑了不再回来。”
晚风从洹水上吹来,撩起了商媚的发梢,为她在晚霞中的身影增添了几分憔悴与落寞。
易峟黯然,看来,太子妃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
但他也是万分无奈,自己奉命在此,不得不按照太子的意思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