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担心和陈时常联系，会让自己对他心生不该有的期待。
有时候，又不想过于担忧未来，觉得这个年纪豁出去爱一场也不见得一定为爱而苦，半生凄凉半生颓废。
“怎么！在思考该清醒还是该沉沦？”艾伦抱着她的手提，一边忙活，还能一边注意到我的情绪
“艾伦……”
“想的太远对身体不好，考完英语考驾照吧，我给你报名！”
“what？”
陈时和艾伦是中了什么邪，如此热衷于给我报名考试。我自己的亲爹妈都没这么为我忙活过。
接下来更让我觉得神经，因为艾伦对我说“我允许你谈恋爱，是基于你将学业放在第一位的前提下。”
我脖子梗了一下，觉得她应该是用错词了，算了，不计较。
艾伦继续道“这边的原料，水质和国内不一样，汽水的配方调整就不指望你了，但是标签图，你得想，至少给我五份”
“五份？你觉得我很闲！”
“是的。”艾伦不笑的时候，说这种肯定句，我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我歪着头懒懒的，一条胳膊搭在艾伦肩上，手指还颇有节奏地按压弹跳，“……简约风，加点特定的文化元素，那你快点帮我画，画个小女孩，手里拿着橙子，写个心想事橙的草书，橙为你旁边画个帅哥……”
“没有新意，哪个帅哥，萧何？”她眼皮翻翻，还是立起上身，鼠标点开了手提界面的PS。
画几张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没有美术天分，也不妨碍我敷敷衍衍潦潦草草交作业。
我打开三餐四季的微信聊天群：小伙伴们，你们对米氏汽水有其他期待吗？
“没怎么注意”
“整点实在的，买一箱送一箱”
“有期待！让我中个奖啊”
“你们是要产品迭代了吗”
“别告诉我换包装了好涨价啊”
“可别是请明星代言了涨价”
……
大家畅所欲言
呵，呵呵，我退了出来
“艾伦，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种橙子？”
“这是收到陈时的巨款，准备霍霍了。”艾伦眼睑抖动又恢复如常
心里嘿嘿两声，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少了苏丹娜。我很确定自己小时候喝的橙子汽水，原料是本国的，我也很清楚米氏汽水用的不是进口橙子。但是我现在就想试试别国的。
所以，白天拉着苏丹娜，在超市买了二十几个国家的不同橙子，然后拎去实验室。
苏丹娜在我旁边叨叨“剥皮现吃不好吗，榨汁不好吗，干嘛非要做成汽水！”
“因为做成汽水，气泡会强烈冲击味蕾，爽滑的液体顺着舌尖，经过口腔流入食管，提神醒脑，吃起火锅更解腻。”
“是吗，那你上次让我火锅配奶茶？”
“岂止奶茶，啤酒，豆浆，酸奶，椰汁，绿茶，想怎么配就怎么配。我们要做的是，尽一切可能，满足各种想要的食欲。”
所以，我俩在实验室里一通捣鼓，榨汁，水处理，过滤，将糖浆与碳酸水混合，杀菌，封装……
我半夜回宿舍的路上发了条瓶瓶罐罐的朋友圈，东八区的陈时应该刚刚睡醒起床。
他问“忙到这么晚”
可能是累了，马上要见到自己心爱的床，我的心情特好，食指连击“是的，小哥哥”
他回复“早点休息”，我已然开门，放包包，拿睡衣，洗漱……悄悄摸上床
醒来的时候，有新消息，他发来的图片，CM办公室桌上，紫色的蝴蝶兰。
陈时的办公室，我熟悉。我甚至还能回想到，自己一屁股蹲坐在条发里，满脸的不甘，就因为下班了还要等他忙完才能一起回去。
我这是中了陈时的蛊吧，总是能浮想联翩，真是要命！
“小哥哥，你每次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都代表你在想我，是吗？或者是，想起我！”
“可以这么理解。”陈时毫不避讳。
“这样状态的我们，能持续多久呢”
“不会很久”
……
我还在纳闷不会很久是多久，陈时的消息又过来了“你希望我们一直异地？”
额，这，我说不希望，他会不会误以为我很想他。我说希望，又显得不真实啊。
“小哥哥，你喜欢哪个国家的橙子，或者，哪种口味的橙子？”
“你应该先问我喜不喜欢橙子”
额，无语。
“那你有喜欢的水果吗”
“等你回国了，我们慢慢了解”
啊？这，我只是想知道某个食科人对橙子的见解啊……他为嘛想这么远！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头被按在被子里，手机被艾伦一把夺去扔得远远。“隔着万水千山，看不见摸不着，有什么好聊的。”
“艾伦，你喜欢吃橙子吗。”我挣扎着将头钻出来
“怎么，想让我试喝你调配的汽水？”艾伦一语道破我的企图
“你家的汽水，肯定你得喝”
“有点道理，你都品尝了哪些橙子……”艾伦腾出一只手，将我的头发揉得乱蓬蓬
“多，脐橙，血橙，佩拉橙，冰糖橙，晚熟橙，杰法橙，瓦伦西亚橙，巴伦西亚橙……”
艾伦抿嘴，眉眼划过一丝浅笑“你这维c补得够够的，好好控一下糖，合理膳食。”
“那我早餐想吃水煮鸡蛋，蒸玉米，捞青菜”
“鸡蛋可以有，玉米没买，暂时用面包代替，青菜还是冲泡蔬果粉吧。”
行吧，在国外，有人给我做早餐，不能要求太高！
艾伦去了厨房，我也赶紧找回被她扔远的手机。
“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吃早餐！”艾伦的语气，像大人命令小孩
我老老实实跑向餐桌，规规矩矩坐下，撕开一块面包放进嘴里，看见艾伦手握一枚煮好的鸡蛋，在桌上轻轻滚碾，蛋壳立马四分五裂。她不怀好意地说“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学习，一心想着谈恋爱，以后下场就像这枚鸡蛋。”
还特意趁我抬头的瞬间将无壳的鸡蛋狠狠一口咬下大半个。
我至于吗，一个成年人，用得着你如此恐吓？
事实是，我考完英语，一出考场，艾伦就拉着我去做视力测试，做完视力测试又学习了八个小时急救课程。回到家刚想发一会呆，还被盯着记交通规则、道路标志、安全驾驶知识。
国内家长，鸡娃都没这么狠。何况，我还不是娃。重要的是，我曾经认为，在人格层面，我和陈时，艾伦的地位是对等的，现在，我觉得，他俩不是人！
跨了半个地球，跑了这么远，被两只拥有千年道行冷静稳重癫迷众生的狐狸捏着，跑了个自以为是。自己就像一只没有招架能力的绵软小白兔，啊，切，我才不要被安排。
暂时撤不了，根本不想发朋友圈，也没有心情吃吃喝喝。还是踏踏实实把驾照拿到手吧。
理论考试审核通过后，教练按约定时间接我练车，直接就上路，我都不知道是教练自己太自信，还是对我太信任。好在他选的乡间公路，车流量不大，“朗，你开的车是在路上跑的，看路，看路”但是我就是不自觉的靠边行驶，靠边行驶，差点要开进路边的田地里。
第一次练车，学车的四十五分钟比在学校上课的四十五分钟漫长多了。
艾伦和教练电话沟通的时候，痞痞地建议“下次直接去公路，两边都有车，看她怎么靠边！”
我一脸麻木地瘫在沙发里，仿佛他俩的话题在谈论别人，愣是不着急，也不想紧张了。艾伦聊完，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也不看我，自顾自浅嘬一口，不以为意地
“你是对车没兴趣，还是对自由没兴趣！如果都不是，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我为什么要打起精神来，我现在要去睡觉了，——哼”
“今天不讲清楚，不许睡觉！”艾伦快一步堵在门口
“讲什么？”
“讲你为什么提不起劲”
“当然没劲了，这不是我目前最迫切想要做的事。虽然你是好意，但我也没劲。”
“那说说你最迫切想要的是什么”
“才不告诉你。”
“行，你现在还可以跟我耍耍性子，以后去，没人惯着你。”
她侧身让出空间，我顺势进屋，耳边还飘来艾伦不弱的警告“你最好回国之前拿到驾照”
额，自己默默努力和被人拎着努力，感受差太多了。艾伦如此，陈时也不是任我随意的人，一刹那，这两人都不是我说心里话的最佳人选。不管有没有对象，有没有朋友，总有时候，需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所有此起彼伏捉摸不透的情绪。先前妄想着一半恋爱脑，一半事业心，这回全清醒了。
“晚安，艾伦”想明白自己的别扭后，一股脑钻进被窝，恨不得马上就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又将白天教练说的话回忆了好几遍，祈祷下次练车，自己能进入状态。
睡得太早，果然半夜就醒了，书房里，灯光亮着，艾伦居然还在忙
冲了杯牛奶放在她手边，她停下按鼠标键，媚眼如丝“嗯？这么快就醒了，要不要我哄你入睡！”
“艾伦，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我搬了椅子坐她身边，看她继续勾勾画画
“在我这里，你怎样都不奇怪。”
“why？”
“因为我最奇怪，看你就正常了。”
我眯起眼睛，想想她有哪儿奇怪，也，没有。还是我没发现？
“睡不着的话，找点事干干，闲着也是闲着”
“不，我喜欢闲着，哪怕是胡思乱想。”
“行，随你。”
你看，小小地闹一闹，还有近乎赏赐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