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燕赵烽火（五）

左营主将刘芳亮领着副将刘希尧疾驰而来，马蹄卷起阵阵烟尘。

今年年初李自成率大军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后，于晋南兵分三路。

北路由李自成亲自率领主力，经太原、大同、宣府等地直趋顺天，意在一举颠覆大明。

中路由马重僖、任继荣当作偏师，造势佯攻，牵制明军。

南路由李自成的心腹爱将、左营制将军磁侯刘芳亮率领，从山西穿越太行山进入河南，再由河南北部捣入河北，从南面对北都形成包抄夹击之势。

此举意在堵住崇祯南逃之路，将明廷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刘芳亮不辱使命，一路上破关斩将，除了在保定受了点挫折外，其余府镇基本上都望风而降。

在护送李自成西逃的路上，刘芳亮主要负责处理各地反叛的士绅，以及分兵接应谷英。

待走到永昌帝身后时，刘芳亮下马请令：

“陛下，末将请为先锋！

“我左营三万儿郎听闻陛下遭到吴三桂这个佞人的暗算，个个憋了半个月的恶气，此番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壮我大顺声威！”

李自成欣慰地看了刘芳亮一眼，点了点头：

“汝部未参加山海关之战，精锐尚存，是一支生力军。

“那吴三桂、多铎、阿济格长驱而来，纵使其凶恶，也多半是强弩之末。

“刘芳亮，此战朕就命你将这群畜生全部歼灭！”

“是！遵命！”

刘芳亮和刘希尧跪拜告退之时，正碰到中营正威武将军张鼐、右威武将军李友走了过来。

李自成的中权亲军也分五部，由刘宗敏总制，张鼐、李友、辛思忠、吴汝义、任继荣五人都领。

张鼐是李自成的养子，是亲军中的五大武威将军之首。

“儿臣见过父皇！”

“末将见过陛下！”

张鼐、李友先后下马行礼。

李自成点了点头，轻声道：

“起来吧。”

待二人起来后，大顺皇帝才缓缓道：

“此战磁侯的左营要当先锋，你二人便率中军压阵。

“待他的先锋与敌军接战，你们便督率中军一万人接应。”

张鼐郑重地抱拳道：

“此战定不负父皇厚望！”

待张鼐和李友走后，前明三名降将才匆匆赶来。

白广恩走在最前，这位反复无常的老二五仔须发已白，只是铠甲下的身躯却依然挺拔如松。

跟在他身后的唐通和姜瓖不知在低语着什么，二人眼神闪烁，不时偷眼打量远处清军阵势。

“末将等参见陛下。”

三人齐声行礼，唐通的声音尤其洪亮，在李自成耳边久久回荡。

李自成目光如电扫过这几个二五仔，忽然注意到唐通腰间竟还挂着前朝的玉佩，顿时冷哼一声：

“三位将军，今日之战若立大功，朕不吝封侯之赏，若有二心...”

李自成没有再言语，而是转过了头不再看这三人。

山海关大战之时，这三人也颇为卖力，只是明军战力不高，本来是前去援助的，结果给刘宗敏送了坨大的。

直接将刘宗敏气晕了过去，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李过手按腰刀，神色冷寂，接过了大顺皇帝的话茬：

“唐通、白广恩、姜瓖听令，陛下命你三人率部从左侧闪击清军阿济格部。”

“得令！”

三个二五仔告退后，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竟卷起漫天沙尘，迷了众人眼睛。

李自成心头蓦地一紧，想起了山海关那日和清军对冲时发生的异象。

“报——！”

一骑快马冲破风沙疾驰而来，马上传令兵喘着粗气，跪倒在李自成身前：

“斥候营吴汝义将军遣小人告急！我军迂回部队在七里河遭遇清军斥候，恐计划泄露！”

李自成脸色骤变，握紧了手中的马鞭，他抬眼望向天空，只见西北方乌云翻卷，隐约有雷声隆隆。

李过见状赶忙上马道：

“陛下，来不及了，必须趁敌不备，以快打慢！”

“末将督率后营攻击敌军右翼多铎部了！”

大顺永昌帝李自成点了点头，猛地拔出佩剑直指苍穹，声若洪钟，怒吼道：

“擂鼓！全军出击！”

三十六面牛皮战鼓同时擂响，声震十里。

大顺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向清军阵地。

满清左右翼和先锋均是吴三桂部的汉军。

多铎和阿济格部则躲在汉军后面。

多铎部居右，阿济格部居住左。

两人准备待汉人鹬蚌相争，同归于尽时再出手，好捞一个大便宜。

左营发动了冲锋，刘芳亮铁枪舞动如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身后的刘希尧更是凶悍，开山斧连劈数名吴军骑兵，一时间血染战袍。

“儿郎们随我杀！”

刘芳亮一声暴喝，左营将士如猛虎下山，突破吴三桂的防线后，与阿济格率领的镶白旗杀作一团。

真定城外到处是铁器相击声、战马嘶鸣声、伤者哀嚎声。

见刘芳亮的先锋部取得战果，张鼐、李友督率中军压了上来。

张鼐挥舞着镔铁长枪，枪尖如毒蛇吐信，接连挑落三名吴军骁骑。

他转头对身旁的李友喊道：

“今日正是洗刷前耻之时！”

话音未落，一支三棱透甲箭擦过他脸颊，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李友见状大怒，张弓搭箭，回手一箭射穿四十步外那名清军箭手的咽喉。

见正面战场已经取得了成效，李过率领后营两万精锐直扑满清吴三桂部右翼。

这位悍将手持丈八点钢枪，枪头红缨在风中如火炬般燃烧。

在他身侧，副将张能指挥火器营轮番射击。

硝烟顿时遮蔽了半边天空，铅子如暴雨般倾泻向关宁铁骑的阵线。

就在战事胶着之际，天地忽然变色。

一阵狂风自东北呼啸而来，卷起漫天黄沙，顷刻间日月无光。

碗口粗的旗杆“咔嚓”折断，大顺军的旌旗如落叶般飘散。

士兵们睁不开眼，战马惊恐人立，整个战场陷入混乱。

“难道天亡我乎！”

李自成在沙尘中勉强睁眼，只见原本严整的军阵已支离破碎。

远处传来清军的号声，借着风势，吴三桂亲率三千关宁铁骑如鬼魅般杀出，直取大顺中军大纛。

关宁铁骑当真名不虚传，顷刻之间便接着风沙扭转了颓势，将原本占优势的闯军左营和中军压了回去。

这支部队本是大明最后的精锐，此刻却已经做了满清的奴仆和爪牙。

威武将军辛思忠与果毅将军任继荣拼死护在李自成身前，盾牌上瞬间插满箭矢：

“陛下快走！风沙太大，我军已乱！”

话音未落，一支雕翎箭破空而来，正中李自成右肩。

大顺皇帝闷哼一声，宝剑“当啷啷”坠地，鲜血瞬间浸出铠甲。

“护驾！护驾！”辛思忠急红了眼，与近百亲兵组成人墙护着李自成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