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婶婶喜欢自比为野狗?”
- 路明非:我老婆好像全是恶龙
- 苦与难
- 3334字
- 2025-04-02 21:12:32
见侄子神采中再也掩饰不住的鄙夷和森寒中年妇女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她因为逐渐老迈而显得松弛的脸颊皮肤颤抖着,嘴角则因愤怒而显得发白。
片刻后婶婶再顾不上维系在外人面前的体面,斜睨着路明非盘子里剥得干净利落的蟹壳,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虽然没爹妈教,可好歹跟着我们这样的书香人家过了这么些年,吃相还跟野狗抢食似的……谁看得上你那点小钱?不过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帮你管着免得乱花,相比之下路明非你还是先改改这些陋习吧。”
满桌刀叉碰撞声戛然而止,路鸣泽嘴角还沾着鹅肝酱,臃肿的身躯在真皮座椅里不安地扭动。
中年妇女显然是将吸引仇恨的天赋值点满了,一句话立刻让餐桌上安静下来,叔叔抓抓脑袋欲言又止。
娲女龇牙笑,“书香人家?您儿子那抽屉里都快包浆的黄书么?”
这句话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叔叔婶婶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同时瞪向路鸣泽,小胖子在椅子里缩了缩脖子,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显然这事儿居然给娲女说中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心说这姑娘还真擅长往人伤疤上撒盐,路鸣泽是叔叔婶婶的心头肉手中宝,这一家两口就指着堂弟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现在一句话就给人家把老底揭出来婶婶能气得折寿一个月。
混血种的那一套和叔叔婶婶这种普通人根本就半毛钱关系都沾不上边,对他来说赶紧吃完这顿饭继续和古德里安教授展开下一步的磋商才是最重要的。
“我教育自家后辈你算哪根葱能插嘴?”婶婶用力地拍着桌面,咬牙切齿,发丝凌乱地沾在脸颊上,她忽然恶狠狠地看向路明非,“谁知道你那爹妈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定已经死在哪个阴沟角落里了!”
人坏起来的时候面相都会变差,中年妇女的五官几乎挤在一起,看上去尖酸刻薄还带着点儿隐隐的狰狞和森寒。
这蠢女人说的这么一句话刺得路明非胸腔发紧。
叔叔想阻止事态发展,起身抱住怒气冲冲的老婆,焦急又有点小心翼翼地看向路明非,可侄子根本不理他。
“几年时间没住一起,我还不知道原来现在婶婶喜欢自比野狗?”男孩深吸口气,按着身边女孩的膝盖,抬眼、微笑,安坐、后仰,
“至于我爸妈是不是还活着,卡塞尔学院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平静地端着微笑,看上去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可某种强大的气场就是压得婶婶抬不起头来。
叔叔愤怒地抬眼,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烧出来了。
古德里安教授算是正儿八经的孤寡老人,对家庭关系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想求助于身边的两号大将可酒德亚纪和叶胜也一脸的茫然。
这种时候只能叶胜硬着头皮上了,他说:“按理说学院应该明年再招收明非加入学院的,不过路麟城先生和乔薇妮女士作为名誉校友给校长写了信,还给学院的基金会捐赠了一大笔钱……”
“路明非你就和你妈一样欺负我们家没出息是么!你……你还这么骂我!我那两年的饭都喂给狗啦!”婶婶原本还能坚忍,在听见路麟城给卡塞尔学院捐了一大笔钱这事儿后终于再没能忍住,眼泪鼻涕一下就流出来了,一半是因为屈辱一半是因为愤怒,披头散发地嗫嚅着嘴唇。
打破这种对峙的居然是古德里安教授,这个老人原本因为苍老和婴儿肥显得憨厚的脸上笑容消失了,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对几秒钟前还盈满善意的眼睛森寒得像是《教父》中的维托.唐.科莱昂。
很多人因为古德里安温和的外表而忽略他的身份,能在卡塞尔学院任职的教授除了自身过人的学识之外还要有能在一群小龙人面前维持威严的血统。
这个老人那副善意的皮囊下同样藏着张牙舞爪的狰狞怪物。
“我想也许学院应该重新对您和您丈夫的监护人身份进行评估!”古德里安教授说。
娲女发出讥讽的轻笑,她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绛红裙摆扫过路明非的小腿,像一尾游过水面的红鱼。
她再没说什么话,可坐在这里就仿佛在把叔叔一家的尊严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路麟城和乔薇妮出国的时候把他们儿子放在我们家,监护人身份是你想评估就评估的吗?你算哪根葱?”婶婶粗声大气地抱着胸,不去看那女孩满脸的嘲笑,眼泪糊了一脸。
好在这一整层都被古德里安教授包了下来,除了餐桌上吃饭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客人得以见到女人的失态。
中年妇女那可怜的脑容量根本想不明白侄儿为什么短短几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欺负她,连侄子带回来的女孩都看她笑话。
这可难住古德里安了,他确实对中国的法律一知半解,对监护人的理解还停留在国外那种社区法庭就能随意剥夺资格的地步。
路明非冷着脸。04年的台风天他被婶婶从学校里领回来被罚在储物间里面壁,雨水从生锈的通风口滴在头发丝儿上,而路鸣泽正在客厅用他的PS2玩最终幻想,因为婶婶每天都会给堂弟一大笔零花钱而路明非只有可怜的一点点,所以在这样的雨天路鸣泽能打车回家但他只能在暴雨中狂奔。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只会随着时间溃脓。
老爹和老妈确实在离开之前把路明非交到叔叔婶婶手里,但绝不是希望他们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我有最好的律师团队和你们打几年的官司,你觉得法院会怎么判?”娲女哼哼着说,双手抱胸,靠在路明非胳膊上仰头看对面中年妇女肿起来的眼泡,
“汇款单攒了不少吧?就给你们家换车买首饰是么?这些寄回来的钱有哪怕十分之一用在路明非身上么?法庭传票会在三天内被寄到你们手里,这些年吃了多少你们家就得吐多少出来。”
婶婶脸色苍白。
“够了!”虽然并不赞同老婆的有些举措,但面对外人的时候叔叔还是决定大亲灭义拍案而起,况且娲女这属于伸手打脸了,这种事情他们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家门儿清别人不知道,可谁料居然在这里给揭了出来。
再者说这些年路明非他们家确实寄了不少钱回国,可也真没攒下来多少,全都成了家里的资产,婶婶的首饰、叔叔的西装手表豪车,还有路鸣泽用以在外炫耀的资本。
现在家里就叔叔一个人靠着税务局的职位赚钱,要吐出来真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男人腕间的浪琴表带因为桌面的磕碰崩了扣子,“至少我们给了他一个家!”他的眉毛颤抖着,中气十足,想要用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的威严来压迫其他人不再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可偏偏在座各位都是混血种,况且以叔叔这么个怂蛋的形象也很难说能有什么壮年男人的威严。
海鲜浓汤因为这男人有些粗鲁的举动在桌布上洇开污渍,像块溃烂的伤疤。
“请保持冷静路先生,你和你太太对这里的任何设施造成的任何损失我们都不会代为赔偿。”古德里安中文流畅但毕竟都是跟着正规老师学的,那种机构当然不会教他怎么骂人怎么在这种情况反驳,于是叶胜接过了接力棒。
“不就一张破桌子神气什么啊你。”婶婶一个劲儿的翻白眼,路明非真担心她把自己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查过了,市场价六万六。”叶胜微笑。
叔叔脸颊抽搐,重重地坐了下来。六万六够他大半年工资的。
“我看见过汇款单,养我的是每个月三千美元的汇款。”路明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欠你们什么……我很累了,到此为止吧,叔叔,你和婶婶先回去吧。”
以他在古德里安教授心中的地位别说赶人,就算把小胖子路鸣泽按在这地上暴揍一顿学院也能把事儿平了。
婶婶对路明非的那笔天价奖学金仍旧耿耿于怀,对于把自家儿子塞进卡塞尔学院还是不肯放弃,于是用袖子擦擦泪痕,在桌子下面用脚去踢自家男人。
可叔叔是个体面人,今天这饭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收场让他早早就没了心思继续坐在这里。
他在家里一向是唯婶婶马首是瞻,可这时候还是愤懑地瞪了一眼自家老婆,拉起仍在悄悄往桌布下打量痴男面貌显露无遗的路鸣泽起身离开。
“婶婶。”路明非忽然叫住了离开的一家三口,中年妇女回过头来,眼神狠毒。
“人在失意的时候不要失态。”路明非说,婶婶只觉得脑子昏厥差点晕过去。
娲女歪歪脑袋看那一家三口踉跄着走向电梯口,忽然嘴角出现一抹狡黠的弧度,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像是只憋着坏水儿的小狐狸似的,
“教授,明非去卡塞尔学院的话每年能领多少奖学金?”她大声问。
“算上校长奖学金,全额拿满一学年有十二万美元。”显然这串数字早在开始用餐之前就已经算好了,老教授想也没想就答了出来。
“那岂不是能顶路叔叔七八年的工资了?”娲女龇着尖尖的虎牙原形毕露。
婶婶原本就有些踉跄的步伐在跨入电梯的时候狠狠的趔趄了一下,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之后所有人都听到了被压抑在那个狭小空间里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
女孩侧着耳朵听了片刻身后的动静,忽然伸手抱住路明非的胳膊,再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路明非心中微微的悸动,扭头时恰和娲女对上视线,小姑娘悄悄吐出粉色的舌头尖儿,伸手撩撩额发,像是终于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情松开抱住路明非胳膊的双手,欲盖弥彰般东张西望地吹着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