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白轩宇如同往时一般在练习，只不过这一次他手里的武器换成了斩灵。
炎师在一旁看得是直摇头，语气带上了些疲倦，“你这几天都没把心思放到练武上。”
白轩宇为自知理亏，不敢面对炎师，“我在尽力了。”
“那就出去走走吧，散散心总会好受些。”
白轩宇不可置信的看向炎师，他很难想象到炎师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我一直都可以说这种话，只是时间不允许罢了。”
说着，炎师已经开始往外走了，白轩宇随后跟上。
走到外面，炎师仰头望向天空，只见云层紧密相连，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只有少许光线能够穿透云层，洒落在地面上。
“时间过得也是真快，又一个冬天准备来了。这里的气候也是有趣，每一年的冬天到来之前都会连着下好几天大雨，到了那个时候，甚至连商人都窝在了家里，就等着雨过去。”
说着，炎师又重新迈开脚步，“常人受制于天气，而大能者则可以力扭转乾坤，只需一个念头，除去乌云不在话下。”
“这天该下雨就下雨，多管这些闲事又没有好处。”白轩宇不想去深究炎师话里的意思，随意应付了一句。
“那是一种与天争的勇气，修道者，以身入阴阳，夺天地造化。他们甚至敢逆天地法则，何况是人？没有实力，你的尊严就只能等着他们施舍给你，不要去想你未来能达到多高的地步，意外从来都不会等人。”
“知道自己以后会犯下大错，也要毫不犹豫为了这条路而努力吗？”白轩宇自嘲一笑。
“犯错？这天下谁不会犯错？站在高处的那些人更强，犯的错更多，可是他们至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在他们眼里，没有实力就是最大的错。”
炎师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白轩宇，接着说道：“不要把生命看得太多珍贵，当你对一个人起了杀意的时候，他的死活就已经不用你考虑了。”
“那你呢？我承认，我有过那个瞬间想要杀了你。”白轩宇反问炎师，他觉得炎师这么说不过是因为自己处在安全地带罢了。
“我？”炎师笑了笑，“如果你有这个能力杀了我，我反而会感到欣慰呢。”
看着炎师那一脸轻松的样子，白轩宇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只是白轩宇无论如何也没法去认可炎师的话，他是白轩宇的同时更是刘宇。白轩宇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可是一直生活在乡下，哪怕是星澜的改朝换代都没有波及到偏远地区，这一生能见过几个大场面？再说在现代活了十八年的刘宇，就更加不可能认同炎师的价值观了。
两人一起走到一座酒楼前，炎师感慨的叹了口气，“今天的早饭就在这里吃如何？”
话里是询问的意思，实际上炎师边说边往酒楼里走，一点也没有白轩宇拒绝的余地。
由于天气转冷，所以此时酒楼内也没几个人，可是炎师并不在乎这些，即便一楼有很多空位也视而不见，不慌不忙的走上二楼。
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见炎师不理会他，识趣的跟着上了楼。
一楼就已经没几个人了，到了二楼就更是一个人也没有。炎师熟练的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头一撇就能看到楼下的街景，只不过街上此时也没几个人，就连商贩也是无聊地打着哈欠。
“二位爷，一看你们就是本店的老顾客了，这里的位置可是一顶一的好啊，有什么需要吃的，小的立马就去安排。”小二一脸笑容地看着炎师，以他的观察早就看出了炎师是两个人中的话事者。
“一份青椒丝、两份万福彩、锦华春、寿延舌……”炎师熟练的报出一堆白轩宇没听过的菜名，看这样子以前应该是没少来这里。
小二一边在本子上记下菜名，一边赞叹：“这位爷想来很早就光临过本店了吧，有些菜小的也只是知道店里有，可是没几个人点，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招牌菜了，虽然现在厨师很久没做了，不过您放心，他们绝对没有忘记这些菜的做法，小的保证能够原汁原味。”
说着，小二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只是，这寿延舌不是做不出来，想必您也知道，这道菜有一道原料得从外面运进来，只是近几年星澜和月郅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我们也不得不减少了采购的原料，这道菜由于做法复杂，也没几个人点，所以这道菜我们怕是……”
炎师有些遗憾地摆了摆手，“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这道菜了。”
小二立马感激地说：“真是感谢您能体谅我们，小的这就去安排，二位爷稍等。”
看着小二左脚接右脚地下了楼，白轩宇也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炎师会自动跟他解释的。
果不其然，炎师在小二走后没多久就开口道：“我第一次到星澜，就是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菜，周围都坐满了人，那个时候，我们住的阁楼还不是我的。”“那是我和阁楼原主人的第一次见面，由于我这一桌只有一个人，所以特别显眼，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我。他嚷嚷着这里是他的位置，让我走开，周围没有一个人反驳他，我也知道了，这不过是他想要占座的一个借口而已，如果他识趣点离开还好，可惜他是那么的自大，直到被我踩在脚下才开始求饶。”
听到这，白轩宇都还觉得正常，他问了一句：“然后呢？他为了向你赔罪，就把阁楼送你了？”
“那阁楼可没你想的那么便宜，即便没有我后来的装修也不是一个富家子弟能拥有的。当然，在命面前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我踩了个半死，他后来才送我的。”
白轩宇的眼角微微抽搐，“只是一个位置而已，至于这么狠吗？”
炎师直视着白轩宇，他没有勇气跟炎师对视，因为他知道，这话不应该由自己说出来。
见白轩宇躲闪自己的眼神，炎师解释道：“当你有一天能够呼风唤雨的时候，会去看得起一只随意咬人的虫子？拍死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炎师说完没多久，小二便端着一盘菜走了上来。等到小二再次离去，炎师才开始有了动静。
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好一会才开口：“他让我离开这个位置的时候没人开口，等我动了手，一堆人过来阻止我。我也因为这件事，跟这里的国君见了一面，事情的结果，就以那人将阁楼送给我收尾。你觉得，我做的是对是错？”
白轩宇抬眼看着炎师，他没想到后者居然会这样问自己，略微思考了一阵后说道：“错的。”
哪知炎师摇了摇头，直盯着白轩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对着白轩宇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轩宇先是一愣，眼神躲闪炎师的视线，带着怒气回答：“你做的是对是错，关我什么事！”
见状，炎师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神情放松下来，开始将菜夹到碗里。
白轩宇没有动静，炎师用筷子指着其中一道菜，“能像这样享用食物的人，要么是赢者，要么是庸者，所谓朝不保夕……”
正说着，炎师却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你也别怪我无情，那些普通人倾尽一生都无法将灵气吸纳入体。你有得选，我没得选，我必须得让你看清楚你未来的路。”
“你做得再多，这天想让你崩溃，也不过是一个意外的事，真是多此一举。”说着，白轩宇也是动起了筷子，只不过他是将筷子伸向了没有被炎师夹过的菜。
炎师也没有多说什么，陪着白轩宇吃了这么一顿饭。两人一起走出酒楼，白轩宇却意外的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宁月音三人正站在一个饰品店里，莫诗筠给宁月音挑选着饰品，店主在经历了长久的无所事事后也是极力地向三人推荐自己的商品，说得那是一个口沫横飞。
看到这三个人，白轩宇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些东西。
炎师在一旁问道：“不过去看一下？”
“过去说什么？天气真好吗？”白轩宇白了炎师一眼，先一步离开。
走着走着，白轩宇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点熟悉。他转头看向一处角落，却没能看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
这么一想，白轩宇便知道了炎师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出于好奇，也就顺着炎师的意思问他：“那个人不见了。”
“死了，自然也就见不到了。”炎师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到白轩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回过神来，白轩宇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炎师，“为什么？”
“他守不住我给他的钱，回去被人发现后又不肯放手，给人打死了，因为是许家人，凶手也就被判了两年牢。”
“揣兜里凭什么守不住？你给得太多了？他根本就收不了那么多钱才会被发现的，不是吗？”白轩宇一点一点的质问炎师，直到后者点头，他那颗心才重重地摔到地面。
眼神无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到最后还是看向了炎师，“为什么？”
“你在乎他的生死了吗？”炎师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个幽灵一样环绕在白轩宇耳边，怎么也挥散不去。
正待白轩宇肯定，炎师先他一步说道：“只是感到困扰了吧。”
瞳孔微缩，白轩宇轻出了口气，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我确实不在乎他的生死，只是他因为我而死了，我必须表现出同情，不然，我会被讨厌的，哪怕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说着，白轩宇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那个角落，以背向炎师，“你是知道他会有这个下场才会给他那么多钱的，为得只是让我承认这些吗？”
炎师也向前走了几步，不过没有越过白轩宇，依旧在他身后，“你只是让我施舍他，按理说，我给的越多，他应该高兴才对。”
白轩宇转过身来，眼睛直盯着炎师，“你明明能让他更好，却故意给了他一条死路，现在还想让他感激你？”
“你莫不是在用结果来批判我？”炎师指向那个角落，说道：“假如你一开始知道我给了他很多的钱，会是赞同还是反对？”
白轩宇的气势弱了下去，弱到不足以让他面对炎师。而后者则继续说道：“帮一个人没那么简单，想要两全其美你只能让自己整个人都参与进去，不然，很难说你这是不是在害人。”
“那这也不是你害死他的理由，你要跟我讲道理，至于赔上一条生命吗？”白轩宇摇着头说道。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慌乱之下双手一摆，就要往回走。
炎师没有阻止他，平静似水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去哪。”
“回去，再走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听你讲大道理？”
白轩宇快步走回阁楼，炎师则不紧不慢的跟上，两人间的距离也因此而越来越远。
宫殿里，大门前。莫诗筠看了眼身边的白秦儿，后者心领神会，恭敬地离开。
轻呼了口气调整好状态，莫诗筠敲了敲大门。莫天宁立马就开了门，那模样就像是早便在门前等候着了。
“来，小诗筠，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莫天宁一边说一边领着莫诗筠进去。
“诗筠又不如父皇那般成就，这生辰倒不如免了好，费人费力的，伯父唤诗筠前来若是为了此事，那还大可不必。”
莫天宁脸色一顿，大笑一声，“咱们小诗筠日理万机的，伯父怎么会叫你来做些不相干的事呢？就是前些日子刚得到一物，想着赶上时候，就送给你了。”
只见莫天宁手一摆，一个巴掌大小的笼子凭空出现。莫诗筠定眼看去，瞬间便被吸引了目光。
关在笼子里的，是一只“披着”蓝色外衣的小鸟。那鸟嘴巴不长，头上顶着根白色呆毛，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稍微一吓，又像个小姑娘似的，楚楚可怜。
将满心的欢喜收了起来，莫诗筠正色地说道：“我看这孩子灵气十足，可诗筠在星澜内还从未见过这般小巧的生物。”
“前几天来了几个人要往南海去，从外面带进来的，我见其模样确实精致，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也算是伯父，为前几天的事情道歉。”
一听到这，莫诗筠的脸色就变了，脸上的喜悦荡然全无，“伯父有这钱，不如去救济一下白家后人。”
“诗筠。”莫天宁故作谴责模样，“伯父今天喊你过来，谈的是家事，不是外事。你这般念念不忘，真像个小孩子的赌气模样。”
“哪有。”莫诗筠有些急了，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跺脚的感觉。
莫天宁转脸一笑，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伯父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多唠嗑了。”
莫诗筠双手持着笼子，正色道：“既然如此，诗筠也不便过多打扰，只希望伯父能早日就白家一事给诗筠个答案。”
莫天宁没有正面回答她，挥了挥手，笑道：“回去吧，这几天早点睡，都有皱纹了。”
见状，莫诗筠也不便再说什么，躬身一礼后离去。
待到门被彻底关上，莫天宁才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怀念，嘴里念捞着：“像，真像。”
他抬起头来，视线没有目的，接着说道：“那欢喜的样子，越来越像你了。”
没有人回应他，声音在房间内回荡，表明着这不过是他的自言自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