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马疾行,身后黑雾翻涌,兽群嘶吼声不绝于耳。影卫首领从马鞍上解下一把长弓,回身连射三箭,箭矢破空,三头被妖化的黑狼应声倒地。然而,更多的野兽从山林间涌出,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潮水般逼近。
“这样下去甩不掉它们!”福伯咬牙道。
林渡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指尖轻点,符纸瞬间燃烧,化作一只青鸟振翅飞向高空。她低喝一声:“散!”
青鸟在空中炸裂,无数细小的火星洒落,触及野兽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兽群哀嚎着后退,暂时被阻隔。
“快走!这‘幻光符’撑不了多久!”林渡催促道。
众人不敢耽搁,继续策马狂奔。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身后的兽吼声才渐渐消失。
三日后,众人抵达东海之滨。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碧波万顷,水天相接处隐约可见一座岛屿的轮廓,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那就是方壶?”叶斓曦眯起眼睛。
福伯展开地图,对照方位,点头道:“不错,传说方壶乃仙家之地,凡人难寻。我们需寻一艘船,渡海前往。”
影卫首领环顾四周,皱眉道:“这附近并无渔村,如何寻船?”
林渡指向远处一块礁石:“那里有艘破旧的渔船,或许可用。”
众人走近查看,发现那艘渔船虽显破旧,但船体尚算完整,船桨也未被潮水卷走。福伯检查了一番,点头道:“勉强可用,但海上风浪难测,需小心行事。”
叶斓曦踏上船板,青玉龟甲忽然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只见龟甲上的符文泛着淡淡的蓝光,似在指引方向。
“方壶岛上有东西在呼应龟甲……”他低声道。
众人不再迟疑,合力将船推入海中,扬帆起航。
起初,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宛如碎金。然而,行至半途,天色骤变,浓雾自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遮蔽了视线。
“小心!”林渡突然喝道。
船身猛地一震,似有巨物从水下掠过。众人稳住身形,警惕地望向海面。
“哗啦——”
一条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竟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蛟龙!蛟龙双目赤红,鳞片泛着幽光,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
“是妖化的海蛟!”影卫首领拔剑,剑锋寒光闪烁。
叶斓曦迅速结印,青玉龟甲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屏障挡下黑雾。然而,蛟龙怒吼一声,巨尾横扫,船身剧烈摇晃,几乎倾覆。
林渡双手掐诀,玉笛横于唇边,清越的笛音化作无形的音刃,斩向蛟龙。蛟龙吃痛,嘶吼着潜入水中,激起滔天巨浪。
“它要撞船!”福伯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叶斓曦猛然将青玉龟甲按在船板上,低喝一声:“定!”
龟甲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蔓延至整个船身,船体瞬间稳固如磐石。蛟龙撞上船底,竟被反震出去,海面炸开巨大的水花。
蛟龙浮出水面,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斓曦,似在权衡。最终,它低吼一声,潜入深海,消失不见。
浓雾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落。
众人长舒一口气。
“它为何退走了?”影卫首领疑惑道。
叶斓曦收回龟甲,沉声道:“它怕的不是我们,而是龟甲上的力量……方壶上,必有与之相关的东西。”
又行半日,方壶的轮廓终于清晰。岛上奇峰耸立,古木参天,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轮廓,宛如仙家居所。
众人靠岸登岛,踏上松软的沙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令人精神一振。
“青龙印会在何处?”福伯环顾四周。
叶斓曦低头看向青玉龟甲,符文的光芒指向岛屿深处的一座高峰。
“在山上。”他说道。
众人沿着山径前行,沿途奇花异草遍布,偶尔有灵鹿窜过,丝毫不惧生人。然而,越是深入,周遭的灵气越是浓郁,甚至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林渡伸手触碰,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是结界。”
“看来青龙印的守护者并不欢迎外人。”影卫首领冷声道。
叶斓曦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晚辈叶斓曦,奉朝天观观主之命,前来求取青龙印,以镇妖邪!”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无人应答。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朝天观……呵,那老道还没死?”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立于山径尽头。他身着青袍,手持一根碧玉杖,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
叶斓曦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前辈,妖邪现世,天下将乱,晚辈特来求取青龙印,以补封印。”
老者冷笑一声:“青龙印乃方壶至宝,岂是你说取就取的?”
影卫首领按剑上前,却被叶斓曦拦住。
“前辈有何条件,但说无妨。”叶斓曦沉声道。
老者目光落在青玉龟甲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巫族血脉……难怪……”他顿了顿,又道,“想要青龙印,需过三关。”
“哪三关?”
“第一关,破我方壶幻阵;至于第二关,等你活着过了第一关再说吧,敢否?”
叶斓曦毫不犹豫:“晚辈愿试。”
老者拂袖一挥,周遭景象骤变,众人瞬间被分散,各自陷入不同的幻境之中。
海雾如纱,方壶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叶斓曦踏上湿滑的礁石时,青玉龟甲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震得他耳膜生疼。那声音不似金铁,倒像是千万只毒蜂在颅腔内振翅。他刚要提醒同伴,眼前的世界突然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盏。
“小心!是方壶幻...”林渡的警告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叶斓曦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飘落的梧桐叶。那些枯黄的叶片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竟化作斑驳的血迹。
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叶斓曦发现自己站在了楚王宫的废墟上。残阳将断壁残垣染成暗红,像极了那日城破时的血色黄昏。最诡异的是,那些倒塌的梁柱上缠绕着暗绿色的藤蔓,藤条间不时闪过细小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
“曦儿,你来啦。”
这个声音让叶斓曦浑身剧震。他缓缓转身,看见母亲正跪在祭坛前焚香。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飘来,母亲素白的祭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祭坛上躺着的孩童——那分明是自己,胸口插着一把镶有青玉的匕首。
“来帮娘亲完成祭祀。”母亲转过头,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手中的青铜匕首正在滴血,血珠落在地面竟化作一只只红蚂蚁,朝着叶斓曦脚边爬来。
叶斓曦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已经触到匕首冰凉的柄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发现祭坛上的“自己”正在眨眼——频率与心跳完全一致。这个细节如同闪电劈开迷雾,母亲生前从不唤他“曦儿”,而是叫他“斓哥儿”。
“破!”叶斓曦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喷在青玉龟甲上。龟甲顿时发出刺目的青光,眼前的景象如同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幻象褪去后,他惊骇地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再往前半步就是万丈深渊。崖下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白骨,那些都是未能通过幻阵的挑战者。
冷汗浸透了里衣,叶斓曦剧烈喘息着。这重幻境不仅重现了楚国灭亡的场景,更扭曲了他记忆中最痛苦的片段——母亲为保护巫族秘宝而自戕的真相。幻境将两个时空的事件糅合在一起,若不是对母亲习惯的敏锐察觉,此刻他已成为崖下白骨中的一员。
震耳欲聋的钟声突然响起,叶斓曦抬头望去,朝天观的七重楼阁正在熊熊燃烧。火焰呈现出妖异的青紫色,却诡异地没有一丝热度。叶流云被困在顶层,他的道袍已经被烧去大半,露出布满咒纹的手臂。
“斓曦!救我!”叶流云的呼救声中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叶斓曦刚要施展轻功,突然发现火焰中的椽木完好无损——真正的火焰怎么可能不烧毁木质?这个破绽让他及时刹住脚步,果然看见火焰下方藏着密密麻麻的钢针。那些钢针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父亲...”叶斓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种幻境在利用他对叶流云安危的担忧,但呈现的是尚未发生的未来景象。
幻象中的叶流云突然停止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看着为父被活活烧死?”话音未落,一根燃烧的横梁砸下,将叶流云半个身子压在下面。
叶斓曦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青玉龟甲在腰间微微发烫,提醒他这是幻境对恐惧情绪的放大。他索性盘腿坐下,开始默念清心咒。随着咒文响起,火焰渐渐褪去颜色,最终化作无数飞舞的纸灰。
当最后一缕青火熄灭时,叶斓曦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石室。墙壁上挂满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的显示林渡被兽群围攻,有的显示福伯沉入深海,还有一面镜中,影卫首领正将长剑刺向他的后背。
“巫族血脉...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息。”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斓曦转身看见一位白发老者。老者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手持的碧玉杖顶端雕刻着与青玉龟甲相同的纹路。
“祖父?“叶斓曦脱口而出,随即警惕后退。母亲曾言祖父在他出生前就已仙逝,眼前之人必定是幻象。
老者不以为意,用碧玉杖轻点地面。石室突然扩展成祠堂,供桌上摆放着数十个灵位,最末位赫然刻着“叶氏斓曦“四个字。
“每一代巫族传人,都要亲手了断至亲之人。“老者指向灵位,”你父亲杀了我,你母亲杀了你父亲,而现在...轮到你完成仪式了。”
叶斓曦如遭雷击。这个说法与母亲临终遗言完全相悖,但祠堂的陈设细节却真实得可怕——香炉上的裂痕、灵牌木料的纹理,甚至空气中檀香混合着血腥的气味,都与他记忆中楚国王族祠堂一模一样。
“证明给我看。”叶斓曦突然冷静下来,抽出腰间匕首,“若你真是我祖父,可知这把'青鳞'的来历?”
老者笑容僵在脸上。这把匕首与巫族毫无关联。幻象被识破的瞬间,祠堂开始崩塌,老者的身体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狰狞的鬼面。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鬼面发出刺耳尖笑,“你心里明明有疑问——为什么每次施展巫术都会心痛如绞?为什么青玉龟甲会吸食你的精血?这些秘密,你父亲从未告诉你吧?”
叶斓曦不答,将青玉龟甲按在鬼面额头。凄厉的惨叫中,第三重幻境土崩瓦解。但鬼面的质问却像种子般埋入心底——关于巫族血脉的真相,关于叶流云可能隐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