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入华丽的窗纱,陈雪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华丽的宽大卧榻之上,周边环境分外眼熟,但却绝不是那睡熟过去的医馆后院。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陈雪寒的精神瞬间绷到极致!
‘宝宁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无数的问号涌起,在陈雪寒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异常之后,绷紧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弛了一点。
缓缓爬起身,陈雪寒尽可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旁摆放着崭新的知贤袍,那黑色的布料和金丝绣工都是最顶级的。
仔细检查过袍子,陈雪寒将其穿戴在自己身上。
房间一面墙上斜挂这一柄短剑,陈雪寒认得那是宝宁的剑,这把剑还是遇袭那天陈雪寒从陈老太爷那里讨要来的,不算宝剑但也称得上锋锐。
只不过在后来宝宁的使用下变得斑驳,刃口也有残缺。
陈雪寒曾经劝宝宁换一柄,但宝宁却并不肯换,似乎这柄剑对她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将剑摘下来握在手中,陈雪寒四处仔细打量。
此时他终于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府!’
陈雪寒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我自己的房间!’
‘难道我是被青莲教抓来的吗?宝宁呢!她怎么样了?’
不在犹豫,陈雪寒大步流星走到房门之前,刚抬起手,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名身着青莲袍的姑娘俏生生立在门口,手中捧着一盆热水与一条毛巾,看到陈雪寒吓了一跳,差点将水盆丢在地上。
“你……你醒啦!”
那姑娘大概十四五岁,怯生生的看着陈雪寒似乎不习惯见外人。
“我……我去叫人!”
像是没看到陈雪寒手中已经出鞘了一半的短剑,那姑娘转身便朝院子外跑去。
跑到一半又回过头来,指着陈雪寒手中的短剑道:
“你最好把剑放回去,那是教主最喜爱的兵刃了,别人碰不得的!”
她说什么!?
看着那渐渐跑远的背影,陈雪寒浑身一颤,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瞬间充满了鲜血,好像随时就要炸开一般!
她说教主!?
什么教主!?
青莲教!?
陈雪寒只觉得无数的片段纷纷涌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短剑,瞪大眼睛仔细端详。
那假山顶上一跃而下的青袍圣女,那刺入自己胸膛的寒光短剑,那斗笠遮面的金莲袍教主,那冷酷无情的两个抉择。
是啊,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过怀疑。
怎么会那么轻松,躲在地板下面就能躲过叛军的搜查,怎么会那么巧合,自己被扔在野外就偏偏被她遇见,怎么会那么迟,陈老太爷下追杀令已经有好几个月之久,偏偏最近才被探子发现……
怎么会那么淡然,亲手杀死一名陈府探子,鲜血溅满身竟然还能谈笑如常还能安慰自己……
握着那已经有残缺的剑刃,陈雪寒的手掌渗出鲜血,点点流下。
跌跌撞撞后退数步,陈雪寒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光洁地板之上。
他抬起头,充满嘲讽的回忆着这数月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一切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股掌之中!
丢开那沾血的剑,陈雪寒将手中的鲜血抹在了已经被他带好的臂铠之上。
“裴月白……对不起……”
陈雪寒脑海里满是那天满脸血污的美人对自己表白的模样,那最后的一抹殷红如今还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此生都无法抹去……
吱呀——!
院门被推开,陈雪寒默然的看着先前那离开的侍女又走了进来,随后入内的,是那一袭刺眼的金莲袍,那张秀美的脸庞在此时陈雪寒的眼中确是那般陌生,那种肃穆淡漠的表情更是他从没见过。
“哎呀!你怎么坐在这里!”
那小侍女见到陈雪寒坐在地上,赶紧跑上前来,眼中满是气愤之色。
“见到教主要跪拜!这地上的血是怎么弄得!教主的爱剑你怎么能乱扔!赶快起来!给教主赔罪!”
说着便要来拉陈雪寒。
看着眼前的小侍女一脸焦急气愤的责备自己,陈雪寒的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转而升起一丝荒唐的嘲讽。
‘我侍女的侍女竟然在责怪我弄脏了我自己的屋子……’
“你还笑!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侍女犹在呼喝。
“宝儿,你出去吧。”
清冷的声音响起,充斥着庄严与圣洁。
那叫宝儿的小侍女立刻闭嘴,满含警告之意的瞪了陈雪寒一眼随后恭敬的离开,轻轻关上了院门。
诺大的院子,诺大的屋子,只剩一袭黑袍的陈雪寒,与一袭金莲的宝宁。
默然的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圣洁女子,陈雪寒依旧没发出一点声音。
倒是宝宁面上露出笑容,一瞬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爱喝酒的小侍女。
金光翩然而来,在堂前的院子里悠悠转了好几个圈,裙边飞舞反射着金色的晨光如同一朵圣洁的八瓣金莲。
“好看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朵金莲最终落在了陈雪寒的身前,宝宁与他一道坐在了染血的地板之上。
“你受伤了!”
宝宁一声轻呼,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探身过来抓陈雪寒的手。
“让开!”
陈雪寒甩开了伸过来的帕子,手中的鲜血在地板上洒出斑驳的殷红。
“金莲教主?你可知道,我曾发誓要取你的性命?”
陈雪寒的声音淡漠冷若坚冰!
“嘻嘻……”
宝宁却绽开一抹鲜艳俏皮的笑容,凑上前来将自己白皙的脖颈展示在陈雪寒的眼前。
“娶我的命么?我就在这里呢!来吧!只要你愿意,我的命就是你的!”
望着那有恃无恐的笑脸,陈雪寒的手狠狠的攥成拳头,臂铠下藏着的刀刃也轻轻颤抖起来,他有无数可以一刀杀掉这个女子的理由。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良久,那金袍的女子收回脖颈,笑容更胜方才,仿佛胜利了一般。
“你舍不得!”
宝宁飞快的站起身,绕着陈雪寒轻快的踮着脚,就像一只欢快的金丝雀。
“你不是说,有宝宁的地方就是家么?怎么样?我们现在的家!”
“闭嘴……”陈雪寒的声音从齿间艰难挤出,“你不配叫那个名字……”
“看呐!”宝宁似乎没听到陈雪寒的低语,犹自在一旁转了个圆圈,双手托起笑容满面,“我们的家!与以前一模一样!只属于宝宁和你两人!”
“我说闭嘴……”陈雪寒双拳紧握,额上暴起青筋。
如一团金云,宝宁再次飘落在陈雪寒的身边,双手撑在两腿之间的地面上,探头到陈雪寒脸旁,一双秀美的眼睛里满是可怜与希冀。
“你不喜欢宝宁为你准备的家么?”
“我说你不配叫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