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痕将这几日在元兽山脉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跟司徒乘风有关的细节。
古原叹了口气:“正邪之争由来已久,双方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如今你既帮他们解了兽潮之围,双方的恩怨也可以告一段落了。”说着他将方痕扶了起来。
叶南萧知道这师徒两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跟叶枫离开了石室。
看着叶南萧一摇一晃的肥胖身躯,方痕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他真的是传说中那个南萧真人吗?”
“真人境的实力那还有假?”古原怫然作色:“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否则早晚要吃大亏。”
方痕讪讪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要恭喜师父了,如今有了南萧真人坐镇,我看巨鼎宗那些跳梁小丑还如何张狂!”
古原摇摇头:“身为伏羲宫弟子,未得师门允许,是不可以参与外界纷争的,他此行只是为了探亲而已,不日就会离开。”
古原继续道:“就算他肯出手,为师也绝计不会答应,如果连小小一个巨鼎宗都无法应付,那为师也就没脸再做这宗主了。”
方痕听出来师父有些生气了,连忙顺着他的话道:“没错,巨鼎宗虽然人多势众,但我们也未必会怕他们,只是这些人阴险狡诈,竟然用诡计逼得师父不能出手,否则只要您老人家一出手,就算是十个巨鼎宗也得给他灭了。”
古原白了方痕一眼:“你不必说好话,巨鼎宗四大堂主随便拿出一个来,实力都不在为师之下,就更不用说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在为师没有成功突破真人境之前,就算出手也没办法挽回什么,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年轻弟子放手一搏,不管最后能不能胜利,对他们修为来说都大有帮助。”
方痕摸了摸鼻子,原来师父是有意这么做的。
事实上古原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如果不是经历这样的生死大敌,叶枫也不可能在数日内就有这么大进步。
“师父,此次巨鼎宗来袭可是为了洞内洞那位前辈的遗骸?”
古原点点头:“没错,这本是我青山宗的秘密,从来只有历代宗主口耳相传,其他人根本就无从知晓,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件事竟然传扬了出去,引得各方势力纷纷眼红,巨鼎宗最先按捺不住,天知道在它之后还有多少人蠢蠢欲动。”
方痕不禁一怔,连忙道:“师父,这件事绝对不是徒儿吐露出去的。”说着方痕便要跪下起誓。
古原一把拉住了他:“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你的禀性如何为师又岂能不知,为师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除了你和为师以外,青山宗还有一人知道。”
还没等他说出那人的名字,方痕便接口道:“让徒儿猜一猜,那人就是火烈天王,对吧?”
古原一愣:“你是如何知道的?”
“徒儿从小秘境回来之后,一直觉得山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我,到元兽山脉之后,徒儿又从身体里取出了一百零八枚闭穴金针,这一切显然都是火烈天王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血无衣取代我的位置,再加上他早不下山晚不下山,偏偏在巨鼎宗大举来袭的时候突然下山,还带走了血无衣、雪落和哈赤等人,绝对是心里有鬼。”
古原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在为师之前,火烈天王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宗主之位的人选,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宗主才将洞内洞的秘密告诉了他,直到宗主发现他心术不正之后,这才另立为师为宗主,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为师怀恨在心吧。”
正说着,叶枫突然跑了进来:“师父,不好了,巨鼎宗那些家伙派使者来了,说是要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卑鄙无耻!”
方痕冷哼一声:“这些家伙说过的话犹如放屁,明明跟我对战输了,却还是厚着脸皮不肯下山。”
古原看了方痕一眼,随即对叶枫道:“让他进来吧。”
说罢他又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对方痕道:“来,陪为师下上一盘。”
方痕顿时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古原还有心思下棋?
更何况自己对棋艺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古原缓缓道:“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在落子之前,你的心思就让对手摸透了,那如何还能克敌制胜?”
方痕明白师父是在借下棋给他传授经验,连忙点点头,随即收敛心神。
古原也不再说话,伸出食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方痕不懂下棋,但还是有模有样地在棋盘上画了个圈圈,以此来区分黑白子。
片刻之后,巨鼎宗的使者来了,不是别人,正是惊鸿仙子,只不过看到两人在下棋,她也就没有出声,而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每当古原落子之后,方痕都要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这才跟着落子,只不过他落子的位置却实在有些随意。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整张桌子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棋子”占满了,古原这才道:“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惊鸿仙子道:“很简单,只要让我们七位师兄弟来此处观摩一夜,天亮之后就会自行离去,从此之后我们两派化干戈为玉帛,这样一来不但避免了杀戮,更是对青山宗的威名没有丝毫损伤,而且外人提起来,肯定还会说古宗主您气量宽宏。”
“如果我不答应呢?”古原问道。
惊鸿仙子嫣然一笑:“那就只好领教青山宗的绝学了,不过方公子已然受伤,晚辈实在想不出,青山宗年轻一代还有谁能够出战了。”
尽管她神情恭敬,但语气却分明带着一丝傲气。
毕竟她说得没错,除了方痕之外,青山宗其他弟子在她眼中确实不值一提。
“即便受伤又怎样?对付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方痕挥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抚,劲力所至,石屑纷飞,凹凸不平的桌面瞬间变得光滑如镜。
见到他这一手绝技,惊鸿仙子面露惊讶,但又很快隐去:“不愧为青山宗的首席大弟子,这一手功夫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不过呢,也仅此而已,难道方公子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能敌得过我巨鼎宗七大高手?”
巨鼎宗此番来势汹汹,除了赵涯身受重伤以外,其余六人可都是精力充沛,方痕虽然侥幸胜了赵涯一局,但却成了强弩之末,刚才他抚平桌面看似轻松,其实体内真元消耗巨大,此时已经十室九空。
“不管敌得敌不过,那也要试试,况且就算我敌不过,力战而亡,难道青山宗就没人为我报仇?”
惊鸿仙子笑道:“我们此番上山并不是寻衅滋事,而是单纯为了年轻一代的弟子们切磋功法,古宗主也亲口承诺过长辈不得插手,而且古宗主威名传于四海,想必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吧?”
方痕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但还是装作一头雾水:“不知道你们都立了什么规矩,家师又承诺过你们什么?”
“方公子说笑了,我们哪里敢立什么规矩,只是我们有言在先,此番比试是年轻一代的事情,不管谁胜谁负,门中长辈都不能插手,只要青山宗年轻一代中有一人可以……”
说到这里,她便猜到了方痕话里的用意。
“继续说下去,如果青山宗年轻一代中有一人怎样?”
“方公子不用咄咄逼人,小妹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跟赵涯之间的约定不能算数。”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因为赵涯早已不是我巨鼎宗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代表巨鼎宗。”
方痕早就料到惊鸿仙子一定会巧言狡辩,却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找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说到厚颜无耻,你们巨鼎宗敢认第二,恐怕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既然你们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那家师之前跟你们的约定自然也可以作废了。”
“方公子以为小妹是在胡言乱语吗?”惊鸿仙子嫣然一笑,从袖袍里拿出一封信笺放在了石桌上。
打开一看,这竟是巨鼎宗派发事务的一张公函,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将赵涯逐出宗门,而且落款日期是在一天前,上边还扣着巨鼎宗的大印。
一旦扣上大印,那么沧澜国所有的宗门势力都会收到通知,毫不夸张地说,赵涯的前途已经彻底毁了。
很明显这是个阴谋,但巨鼎宗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竟然就这么被废掉了,方痕的确大吃一惊,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方痕知道他们已经孤注一掷了,为了得到洞内洞里的那具遗骸,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见到方痕半天没有说话,惊鸿仙子接着道:“我们说话算话,只要青山宗年轻一代有一人可以在我们手上胜一场,那我们立即下山,如果方公子还有兴趣的话,不妨再来赐教几招。”
显然她也看出方痕已经无力再战。
古原半天都没有说话,但方痕知道师父已经生气了,只是自顾身份所以才没有在小辈面前发作。
他这一生最尊敬的人就是师父,见到惊鸿仙子竟然敢在师父面前如此放肆,当即怒火直冲:“我的命就在这里,想取的话尽管来拿,不过想要让我们委曲求全,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此时方痕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不能玷污了青山宗的威名。
古原酣畅地一笑,转头对惊鸿仙子道:“替我带句话给你们宗主,老夫说话算话,就算是青山宗弟子被你们杀得一个不剩,老夫也断然不会出手,不过等此间事了,老夫一定登门拜访,将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
这最后几个字基本上是被他从喉咙里硬逼出来的,显然是起了杀心。
道台境九重天的威压顿时充斥了整间石室,惊鸿仙子顿时脸色煞白,直到古原收起杀心,她这才匆忙喘了两口气,不过也并未离开。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方痕没好气地道。
惊鸿仙子从怀中摸出一方锦盒:“青山宗与巨鼎宗之间的恩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古宗主一定要相信,我们此行并无恶意。”
“你这话还是留着对那些死难的兄弟们说吧,如果他们肯原谅你们,那我也没有意见。”
方痕狠狠握了握拳头,如果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惊鸿仙子似乎根本没有留心他的举动,自顾自地一摊玉手道:“晚辈上山之前,宗主就特意交代,只要古宗主肯让我们进入多宝阁,就将此物奉上,还请古宗主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