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痕与祝山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幢小破屋前，左右是忠于祝山和祝雨的皇家亲卫，更远处是正在厮杀的战场。
祝雨给自己一行人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因此到现在祝山他们的具体位置还没有被发现。
“草民方痕见过四爷！”方痕笑眯眯地对祝山抱拳行礼，对周围那些目光犀利的皇家亲卫们视而不见。
祝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方痕和金木两人，片刻之后他呼出一口气：“青山宗首席，你说你想和我合作？我可以知道你打算如何与我合作吗？”
方痕一笑：“这就要看四爷有什么样的打算了，是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还是杀出去之后绝地大反击？又或者是离开之后就此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祝山负手而立：“你且说说这三者有何不同？如果需要的话你又准备了何种合作方案？”
方痕摇摇头：“四爷，人生是没有如果的，倘若面临选择之时瞻前顾后往往就会错失良机，合作一事当然是双方你情我愿的，四爷你要称量一下草民有没有那个资格，草民当然也要称量一下四爷有没有资格了！”
“大胆，你放肆！”一个亲卫忍不住怒道。
方痕笑了笑：“不要激动，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现在这番局势如果还在拿捏身份装权贵的话那就是傻了，我想四爷你应该很清楚吧？”
那个亲卫应该是个统领级的人物，有着驭气境三重天的修为，实力不俗，听到方痕的反驳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强行地忍住了。
他也不傻，知道方痕所言非虚，这个时候还端什么身份架子的话那就是真傻了。
祝山双眼直视方痕，片刻之后道：“我选择第二条，杀出去之后再绝地反击，我要把所有的错误都纠正过来，我要让宵小之徒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方痕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么这就意味着整个无极宗都是四爷的敌人，同时四爷所求的并不是什么国泰民安而是皇室正统！”
祝雨在一旁不满地皱起秀眉：“方痕，你这是在嘲讽我们吗？”
方痕摇摇头：“非也，这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虽然草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也知道无极宗所做无非就是为了更高的权利，他们也许想成为下一个大元国的皇室，但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他们都不可能自毁根基的，所以他们依然要安置大元国的国民！”
“我想两位都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对于百姓而言谁是皇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丰衣足食，这与忠诚与否无关而是人的本性！”
金木把头低了下去，他知道方痕那张可以当灵器的嘴又要开始忽悠人了，为了不让自己翻白眼的时候被人看见，他只能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祝山和祝雨兄妹显然就对方痕的脾性不够了解了，两人虽然脸色有几分难看，但依然听得很认真。
只听得方痕继续道：“当然了，无极宗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是一个未知之数，所以四爷你要争那个位置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之所以提及此只是想告诉四爷，有些事情做了就要做到极致，而不能做到一半！”
“何为做到极致？何为做到一半？”
“草民猜测四爷到冠城来，应该是想前往百炼宗吧？据说大元国皇室拥有一样物什，可以求得百炼宗为其做一件事情，四爷所想应该是让百炼宗扶持你上位，对吗？”
大元国皇室与百炼宗的那点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初沧澜国在姑麝真人带领之下打到大元国帝都，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当时大元国早就被灭了。
所以祝山也没有任何否认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我的确是想这样做！”
“那四爷可有想过驱虎吞狼之后的后果？若是猛虎吞狼之后就便离去倒也罢了，但若是狼灭而虎锯大元国那又当如何？”
祝山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耽误了他的行程，最终在冠城被无极宗的人发现，从而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可能祝山和方痕都没有想到，无极宗的人之所以会发现祝山的行踪，就是因为他们在布网抓方痕的时候，他们的行动让祝山手下误会自己暴露从而露出了破绽。
“听阁下的意思，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方痕点点头：“草民的确有一个办法，但就是不知道四爷敢不敢用了！”
“你且说来听听！”
“说来也简单，直接把大元国送给百炼宗，宣布成为他们的附庸，以此为报酬让百炼宗出手！”
祝山等人脸色大变。
祝雨冷声道：“方痕，你这是想要亡我大元国，真是狼子野心！来人，给我杀了他！”
左右的亲卫立刻就要出手。
但方痕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笑呵呵地看着祝山和祝雨：“两位，你们现在这样直接去找百炼宗的话，难道就会和我说的有区别吗？百炼宗的确是需要为你们做一件事，但这件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可是百炼宗说了算的！干掉现在的皇帝，让无极宗退出皇位的争夺，这一点百炼宗当然能一言而决，但你们真的只是求这样一个结果？”
祝山抬起手阻止了身边亲卫的行动，又用眼神让自己的妹妹安静下来，他已经隐隐意识到方痕要说什么了。
方痕微微一笑：“四爷你若是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在哭泣，一时心善问其何事，其言想要千里寻亲，四爷你手下无数自然对此不甚在意，答应下来后但也定然不会亲自上马而是交给手下去办！”
“但若那小女孩掌握着一方古迹入口的钥匙，承诺只要四爷你帮她找到亲人就将钥匙送你，而那古迹之中有着可以让四爷你一夜之间成就五气境王者的秘密，请问四爷你还会仅仅把寻亲之事交给手下去做吗？”
祝山双眼明亮了起来，他明白方痕的话了！
同一件事情主动做和被动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百炼宗上下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事实上很多宗门都暗地里称百炼宗是“死要钱”。
这是一个只要给足够的钱就可以干任何事情的宗门。
百炼宗刻在山门牌坊上面的话隔着半里地都可以看到——世间一切皆有价值，只看是否有人能发现。
百炼宗的人虽然极为看重信誉与名声，绝对不可能赖掉自家太上长老的一个承诺，但要指望他们出全力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祝山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对你的合作非常有兴趣了，你能具体地分析一下吗？”
方痕笑了笑：“其实很简单，想想一千年前百炼宗的地盘，八百年前的，五百年前的，以及一百年前的！百炼宗其实一直都在吞并周围的王国，只不过他们吞并各王国的方式有些特殊，不容易被世人所警惕罢了，但四爷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祝山点点头，在很久之前他就和自己的父皇讨论过这个问题，作为目前直接与百炼宗接壤的三个国家中最弱小的一个，大元国十有八九就会是百炼宗的下一个目标。
百炼宗吞并世俗王国并不会改变这世俗王国本身的统治阶层，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把自己的商业变成目标王国的绝对正统。
被吞并后的王国里的所有商业活动，不管是面向民间还是面向修行者的，全都要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除此之外，百炼宗不会再过问其他事情。
哪怕是他们控制的王国和别国打起来了，百炼宗也要看战争是不是影响到他们的商业活动，若是不影响的话他们也不会过问。
这样一个奇葩的宗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北洲各大王国的警惕，甚至北方的很多王国主动地成为百炼宗的附庸，这样既可以大力发展自己的经济，同时对邻国也有一个相当的威胁力。
谁敢打他们的话，他们就立刻让商业活动罢工，然后百炼宗的人就会立刻打上门来。
但很快那些成为百炼宗附庸的王国就发现问题不对了。
当一个国家所有的商业活动都被把持在同一个势力手中的时候，其实就等于是把握了这个国家的命脉。
哪怕百炼宗不干预这些国家的政治与军事，但没有了商业的支持，政治与军事能干出什么来？
同样，因为成为百炼宗的附庸王国，那么百炼宗自然就成为这个王国的修行国宗，所有拥有修炼天赋的年轻人自然都会想到进入百炼宗。
于是王国本土的宗门生存空间就渐渐被压缩，最终活不下去而断了传承。
而这个过程之中百炼宗并没有主动做任何事情，那些被坑死的宗门甚至想和百炼宗拼命他们都找不到一个理由。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千年时间里，百炼宗从最初北洲一国之地扩张到现在一半北洲的北方领土，面积扩张了有五十倍之多。
这还仅仅是指他们直接控制的土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宗门地盘，但事实上百炼宗的控制力延伸到了整个北洲任何一个王国之中。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剩下的各个王国互相之间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只要是百炼宗想要再吞并他们任何一家，他们就联合起来反抗。
在这一点上，现在北洲还存在的十八个大小王国全都是统一的态度。
方痕笑了笑：“其实问题很简单，无极宗现在所走的就是百炼宗的道路，他们现在控制了大元国所有的修炼宗门和江湖门派一家独大，直接控制大元国的皇权更替，甚至做出篡位之事，下一步他们要做什么四爷应该很清楚！”
“那么对于大元国皇室而言其实不管你们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要么成为百炼宗的附庸要么成为无极宗的附庸，从结果上来看，成为百炼宗的附庸最糟糕的情况也可以保持祝家的皇室正统，但要是无极宗主事那大元国的皇室就不再姓祝了！”
“最后一点，百炼宗对于世俗国家其实是相当‘宽容’的，他们使用的是怀柔手段对付世俗国家，但是对于各个宗门四爷也应该知道百炼宗的态度极为强硬，一旦无极宗掌权大元，百炼宗会不会发动战争？又或者他们会不会暗中支持其他国家对大元国发动战争？”
祝山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之前的确没有看到这一点。
方痕见对方的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露出一个微笑：“所以从种种情况来看，成为百炼宗的附庸总比被无极宗掌权大元来得好，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四爷主动要求，百炼宗的人反而不好大规模的伸手，只要四爷操作得好说不定可以发现另一条成为百炼宗附庸的办法？”
祝山若有所思，而祝雨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方痕：“说到底你只是想让我大元国亡国而已，沧澜国的人真是狼子野心！”
方痕翻了个白眼，看着祝雨道：“早闻大元国五公主是一个聪慧之人，但见面不如闻名啊，你这样的智商也叫聪慧？”
祝雨气得眼睛直瞪：“方痕，你敢侮辱我？”
方痕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如果我真的站在沧澜国利益上来考虑的话，那么就应该让四爷抱着之前的想法才对，那样的话百炼宗得不到报酬自然就会出工不给力，最多把现在那个傀儡皇帝干掉，然后把四爷扶持上皇位！”
“但更多的也不会再多做什么，到时候五公主打算怎么对付无极宗？对付不了吧？你们要是能对付无极宗也不会让无极宗在大元国一家独大了，那么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卖大元国的利益向百炼宗求援！”
“五公主且来猜上一猜，到时候百炼宗会开出怎样一个天价的筹码来？若我是百炼宗的人，为了避免刺激到其他十七个王国敏感的神经从而吞并失败，我一定会先暗中支持大元国各大江湖门派反抗无极宗，再通过制造混乱来在大元国浑水摸鱼从中捞得好处！”
“这样一来大元国的这一场皇权之争最少会持续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这一段时间对我沧澜国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五公主，你觉得草民所言可有道理？”
祝雨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