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朵栀子花

未婚夫在施工时头部受伤，成半瘫痪状了。为了便于护理他，姑娘赶到连队结婚来了……

当她踏着小草上莹莹的晨露

离开那座映进莲湖的村庄时

有伤心的哭声，有粗野的骂声

还有屋檐下躲闪着的窃窃私语

她那含着落月的思绪

与朝阳的希望之心

像一颗复杂而洁白的茧子

她是从母亲

悲切的哭声里走出来的

她是从父亲

痛苦的呵斥声里走出来的

她是从以她为“异物”的

视线里走出来的

（有长着小刺的仙人球的视线

有过早飘零的桃花怜悯的视线

有黑色的皂角刺冷冰冰的视线）

她是从这些各色各样的

视线里走出来的

只有小辫上那朵乳白的栀子花

单纯地扩散着圣洁的香气

当她踏着河边的晚霞

走进连队那座柳丝弄影的院子里

战士像迎接月宫里下凡的仙女

那么多惊奇而热烈的目光

渲染了对她的敬意

哎，爱一个瘫子呀

该要多么奇伟的勇气

她的举止，比起未婚夫的行为

决不会失去平衡的价值

不知她想过没有

她的决策里会飞走

多少正常的雅趣

飞走萤火虫也伏在窗下

聆听的书声

飞走夏天最后一次

报考“农大”的机遇

飞走一个家庭像宠爱公主一样

护着她的欢乐

也可能飞走做母亲的义务和权利

——看不到结着红蝴蝶结的

会喊“妈妈”的女儿

她想过了，她心里

有一面夏天一样明朗的镜子

不管文学家的笔头

如何尖刻地分析

爱情与同情的差异

栀子花似的心灵

认准了自己相中的道理

他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

怎么支撑生活的压力

她是为了增加一个支撑点来的

她是为了校正

一个生活的斜面来的

她是为了用今天一个美丽的牺牲

补养昨天一个美丽的牺牲来的

如此纯朴得不屈不挠的爱情

天上的月亮也会为她摄像的

呵呵，谁能轻松地忘却

这样强大的爱呢

（首发《经济日报》，后选编入诗集《瑰宝集——献给引滦入津工程的建设者》）